賢王府。
朝景站在正殿內,聽着夜鷹從東湖回來帶來的消息,臉色也一分一分沉了下來。
他目光深邃的望着正殿門外,冷聲問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屬下一年期路過東湖的時候順便看了眼,當時滿院子的雜草幾乎蔓延過腰,昨日屬下再去看的時候,門外已經乾乾淨淨,似乎還能看到炊煙,想來裡面定是有人居住。”
夜鷹說話的時候,便看到朝景轉了個方向往門口走去,他也跟着走了過去。
站在門口的朝景望着灰暗的天空,天上烏雲密佈的,看起來很快就要下雨了。
“棋枰。”
侯在門外的棋枰大步走過來,沉穩的說道,“小人在!”
“世子現下在做什麼?”
“世子還睡着。”
可能是昨晚哭的太厲害,現在都晌午了,朝陽還沒醒。
朝景輕嘆了一口氣,沉聲吩咐道,“本王要出去幾天,世子就交給你和芰荷了,他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們也看着點兒。”
“是!”
棋枰大聲的應了一聲,他看了眼夜鷹,夜鷹衝他點了點頭,他心中便明瞭,這次夜鷹會陪着王爺。
他的聲音一頓,又出聲問道,“王爺,需要小人去給你備輛馬車嗎?”
朝景臉色陰沉着搖了搖頭,冷聲說道,“夜鷹,去備馬。”
馬車太慢了,他現在一刻也等不得,他要去證實他心中的猜測。
東湖那邊的房子多年沒有人過去,那邊的百姓都知道那房子是賢王的,也無人敢佔爲己有。
他想,若非要在這世上找出一個敢擅自住進去的人,那就非齊蘿莫屬了!
他曾經以爲死了十年的長孫招娣回來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此刻的期盼,甚至還有些抗拒。
可是他現在就期盼着奇蹟的發生。
夜鷹看着外面的天色,如果現在騎着馬去東湖,饒是馬速再快,想必也會淋雨,他本想勸一勸王爺不急於這一時,可看着他的模樣,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應了一聲便去馬廄牽馬。
他的擔憂果然成了現實,他剛把兩匹快馬牽到王府門前,天上就淅淅瀝瀝的開始下着小雨。
冰涼的雨滴滴在臉上,朝景就像是沒有任何反應一樣,他直接翻身上馬,夜鷹也只好跟着他上了馬背。
朝景拽着繮繩打馬走到棋枰面前,沉聲說道,“棋枰,幫本王照顧好世子。”
他心裡總是放心不下,他這一次去想必要去好幾日,而他從來也沒離開兒子這麼長時間。
棋枰知道他心裡的擔憂,大聲的回道,“請王爺放心!小人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會讓世子受半點兒委屈。”
朝景重重地點了點頭,一甩馬鞭揚長而去。
夜鷹也慌忙跟了上去。
兩匹馬呼嘯着往東湖奔去,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可他們馬速不減,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於朝景而言,風雨已經阻擋不了他!
齊蘿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瓢潑大雨,總覺得心慌,這樣的天氣也總是讓人心情低沉。
北洛洛趴在窗臺上,美滋滋的望着外面的雨幕
,揚着頭甜甜的說道,“孃親,下雨了!”
她的聲音將齊蘿從不安中拽了出來,她臉上揚起笑容,眉眼彎彎的伸出手捏了捏北洛洛的臉頰,說道,“是啊,下雨了!洛洛,孃親帶你出去看海好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如何,可是呆在這屋子裡,心裡總是惶恐不安。
可她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心中揚起一抹苦笑,都到了現在,她不知道自己心裡還在期盼着什麼!
北洛洛很認真的想了想,她雙腿跪在牀上,直立起腰桿,皺着眉說道,“孃親,我想看海,可是害怕衣服會溼溼……”
望着她純真的臉,齊蘿輕笑出聲,她彎下腰一把將她抱在懷裡,輕聲說道,“孃親會給你打傘,有了傘,衣服就不會溼了。”
“嗯嗯……孃親,我要看海!”
北洛洛伸出小胳膊勾住了齊蘿的脖頸,看起來格外的開心。
齊蘿抱着北洛洛,發覺她最近又重了些,她的心一沉,洛洛不會是最近吃太多了吧!
她抿脣將北洛洛放在大牀上,蹲下身子爲她穿鞋,她的腰因爲前兩天除草,到現在只要彎一彎還會疼,可她就這麼忍着,她也總算體會到做母親的不易。
北洛洛穿好鞋襪之後便在房間裡開心的蹦跳,齊蘿仔細的看着她,心中豁然開朗,原來她是長高了!
她在房間裡翻出來了兩把雨傘便準備出門,可走到門口,她總覺得身上不帶點銀子心裡沒底,她愣了幾秒鐘,最後還是返回去在身上裝了些銀子。
帶上銀子之後,她心裡纔好受些,她爲洛洛撐開雨傘,將雨傘遞給了她,緩聲說道,“洛洛,今天自己撐傘好不好?”
她雖然也很想抱着她,可她的腰在這下雨天似乎更痛了些,她很怕自己走着走着突然摔一跤。
北洛洛雖然有些不高興,但孃親都發話了,她也欣然接受,她一隻手抓着傘柄,一隻手牽着齊蘿的大手,無比的幸福。
齊蘿將院門閉上,便牽着洛洛往東湖走去。
下雨天的東湖美得像人間仙境,湖面上煙霧繚繞,就好像仙霧一樣,雨滴滴在湖面上,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讓人無法移目。
北洛洛的眸孔一亮,指着東湖的海面乖巧的說道,“孃親你看,好美啊……”
她想要掙脫開齊蘿的手向海邊跑去,可齊蘿就是不鬆手,她在掙脫了幾下之後就放棄了。
齊蘿緊緊的抓着她,東湖是很美,卻也很危險。
一大一小兩道小小的身影漸漸走入雨幕中,她們離東湖海岸越來越近,緩緩融入到了東湖的海平線上,和東湖的美景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只是她們不知的是,在她們開心的倚在橋上聊天的時候,兩匹馬已經停在了院子門前。
朝景的渾身已經溼透,他利索的翻身下馬,沉着臉大跨步的往裡走。
夜鷹則是牽着兩匹馬往不遠處的馬廄走去。
朝景先是去了正對着大門的主臥,空氣中還存留着人身上的一種淡淡的清香,他在房間裡轉了一圈,並未發現一個人影。
他的眸不經意落在衣櫃上,上面堆放着兩堆摺疊整齊的衣物,他伸出
手將衣服拿了下來,這才發現都是女子的衣物,但大多數都是小孩兒的衣服。
他的臉色也越發陰沉了下來,他將衣服放在牀上,又去其他房間裡尋找,可整個院子都找遍了,他也沒看到半個人影。
但是廚房裡的飯菜還有些溫熱,他知道這裡一定有人在居住,或許就是他找的那對母女。
他怔怔地站在庭院中,任憑冰涼的雨水澆灌在他身上,他突然就害怕了,因爲他很清晰的知道這裡住了一對母女,那是不是就表明這個女人不會是他的蘿兒!
此時此刻,他心中竟有些膽怯,無論這個自稱是他正妃的女人是不是齊蘿,他都註定會萬劫不復。
如果是蘿兒,那她這些年從來都不回來找她,還帶着一個孩子,他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個現實!
可如果不是蘿兒,那他的希望就會再一次落空,或許本來就不該有什麼期望。
他的身子忽然動了動,他深邃的眸望向門口,如果現在離去的話,他一定會後悔。
他面無表情的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翠綠色的玉簪,上面的景字讓他的掌心發燙,看着這枚玉簪,他的眸也愈發的堅定。
他轉身沉穩的往屋裡走去,不論這對母女來自何處,與蘿兒是什麼關係,他都要見她們一面,至少要弄清楚蘿兒的玉簪怎麼會在她們身上!
臨近傍晚,雨越下越大,站在橋上的北洛洛也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齊蘿看了她一眼,便將自己外面披着的薄紗脫下來裹住了她的身子,輕笑着說道,“洛洛,時候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北洛洛撅着小嘴,戀戀不捨的看了看周圍,她忽地跑開了一些,撒嬌道,“孃親,我再玩一會兒好不好?就一會兒……”
她伸出食指對着齊蘿央求道,好像真的就再只玩一小會兒!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遇到這麼大的雨,她好想再玩一會兒!
齊蘿的臉一沉,站直了身子,她怔怔地看着北洛洛一言不發。
北洛洛低着頭看着地上的水花,她知道孃親不高興了,在沉默了幾分鐘之後,她忽然跑向了齊蘿,伸出小手將她抱住,小聲地說道,“孃親,洛洛不該貪玩兒,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齊蘿的眼眶忽地一熱,她其實並沒有生氣,只是在洛洛身上看到了過去的她的影子。
當初也是在這個橋上,她和朝景就站在她們現在站着的地方,她說想要人家穿上的綵球,朝景便抱着她拿到了綵球,那晚他們在海邊接吻,天上還劃過了一道又一道的流星。
可是五年過去了,橋還是這座橋,人卻都散了。
北洛洛感覺到有東西滴在她頭上,她揚着頭一看才發現是孃親在掉眼淚,她“哇”的一聲便哭了。
齊蘿別過臉擦了擦眼淚,一把抱起北洛洛,說道,“洛洛不哭,孃親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怕你受了風寒,湯藥可是很苦的,洛洛到時候不喝,孃親又該頭疼了。”
“嗯……嗯!”北洛洛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哭聲還是停不下來。
她的腰雖然還隱隱作痛,但還是抱着北洛洛往回走去,過去的事情縱然讓她無法釋懷,可是終究一切都會過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