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站在她身邊的芰荷嚇得失聲大叫,渾身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手裡高舉的傘也落在了地上。
而齊蘿的心跳竟在那一刻停住了,因爲他看到那握着劍柄的人是朝景,所以她瞪着大眼望着劍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就在劍靠近她的時候,忽地一轉方向,劍被扔到了一邊,朝景卻從遠處飛過來落在了她面前,他輕皺着眉問道,“沒事?”
齊蘿現在才後知後覺,她閉了閉眼睛,儘量穩住自己的心性,輕聲說道,“嗯,我沒事。”
她在看到是朝景握着劍柄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危險,這就是對他最大的信任了吧。
即便朝景用劍指着她,她永遠都相信這只是個意外。
朝景輕聲“嗯”了一聲,一彎腰撿起地上的油紙傘,面無表情的撐開,他將傘遞給了芰荷,沉聲說道,“送世子妃回房休息。”
芰荷渾身一抖,忙伸出手將傘接了過來,高舉過世子妃的頭頂。
齊蘿卻沒有走的意思,她一把抓住朝景的胳膊,握着他胳膊的手指動了動說道,“我想你陪我。”
“爲什麼?”
“因、因爲下雨了!”
“……”
齊蘿對着朝景重重地點了點頭,對,因爲下雨了,所以她想他陪她。
她知道他現在心裡難受,可是就這樣被雨澆着,不想生病都難,爲今之計,便是讓他陪着她。
他一定不捨得讓她一直站在外面,齊蘿覺得自己聰明極了!
然,在下一刻,她就看到朝景的眼眸變了,他冷冷地看着她,問道,“本世子可以陪你,如果你打算告訴我一切的話。”
母妃的遺體憑空消失,他沒想到如此荒唐之事竟真的發生了,他想要出動鷹組的力量才查明原因,可是夜鷹回報,他最後查到了世子妃身上,因無法審問世子妃,故而無法再繼續查下去。
他心裡陰鬱,查來查去查到了自己的枕邊人,他卻對此一無所知。
呵!
齊蘿的眸一怔,沒有接話。
她輕咬着顫抖的下脣瓣,感受着朝景灼灼的目光,她現在還不知道騙子爺爺身在何處,如果他真的有了三長兩短,那便是這件事帶來的禍端,那她如何還能和朝景說出實情!
一時之間,她真的無言以對。
朝景冷笑了一聲,將被她握住的手腕從她手掌心裡抽了出來,他提步徑直的越過她,走進了雨幕中。
雨水迷了他的雙眼,他卻能看清前方的路,只有被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他的意識才能清醒一些,他纔敢相信,他的母妃真的沒了,甚至於還未入殮,遺體竟憑空消失了。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纔敢直視這個殘忍的事實。
齊蘿的淚水朦朧了她的實現,她看着朝景走出她的視線,她卻無法鼓起勇氣將他叫住。
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了?她的穿越改變了時空軌道,原本墜崖的母妃沒死,反而多了一年的壽命,這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也是個
受害者,只是有幸懷了個孩子,有幸沒有出事罷了。
爲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揪着她不放,如果她有那個能力起死回生,她爲何不救母妃?
這些爲什麼想的她腦瓜疼,她如今真的是欲哭無淚,現在連朝景都在懷疑她,其他人更不用說。
就因爲母妃死的時候,她和她在一個房間裡嗎?
“世子妃,世子爺沒打傘就這麼出去,會不會出事啊?”
原本芰荷是真的不想出聲,可是她也擔心世子妃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會難受,畢竟如今她的肚子越發的大了,光這麼站着都會很難受吧!
她有時候也會想不通,她以前從未見世子妃哭過,可自從懷孕之後,她哭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傷心事也越來越多,甚至還被陷害,鋃鐺入獄。人懷孕了,不應該被衆人捧在手心裡,細心呵護着,照顧着,靜靜的等着孩子的降臨嗎?
爲什麼他們家世子妃就要面臨這麼多的困境,甚至一度哭的不能自已。
世子爺也是,不管怎樣,至少世子妃懷着身孕,說要他陪一陪,作爲夫君陪一陪懷了身孕的妻子不是應該的嗎?
她越想越替齊蘿委屈,不由得紅了眼眶。
齊蘿卻驀地反應過來,朝景雖然心境沉穩,武功卓絕,可是在這樣的心境下,又下着滂沱大雨,危險也比平日裡要大幾分。
她擡起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漬,一彎腰將油紙傘握在了手掌裡,沉靜的說道,“芰荷,扶我去找世子爺,他這樣出去真的可能會出事。”
芰荷也不敢怠慢,趕緊扶着她往府外走去。
朝景沉着臉出了府,漫無目的的走着,他徑直出了城,終於在護城河邊停了下來。
護城河邊有個八角涼亭,他拂了拂身上的水珠,走了上去。
雨水撲打在河面上,濺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望着那平靜的河面他的心也緩緩平靜了下來。
他已經記不清上次如此迷茫的時候是何時了,他雙眸深邃的望着河面,心如止水。
其實無論查到了什麼,他都應該相信他的蘿兒,從他們認識到現在,蘿兒絕對不會是想害死他母妃的人,不,蘿兒壓根就沒有害人之心。
他依稀還能記得她說她只有他了,既然如此,就更加沒理由害死母妃。
待平靜的有條理的思考過後,他真的豁然開朗,他想起這幾日齊蘿宛如受傷的小鹿般的眼眸,他就覺得自己十惡不赦。
就在朝景平靜好心情打算回府的時候,突然自身後傳來一道清冷地女聲。
“景世子?”
朝景淡淡地轉過身去,便看到長孫招娣穿着一襲深蘭色的煙羅裙站在他身後,她手裡還握着一把溼漉漉的油紙傘。
長孫招娣在與朝景對視之後,眼眸閃爍着說道,“本郡主和景世子的緣分還是擋也擋不住,本郡主路過此地,見身影像你,便上來看看。”
朝景沉穩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凌厲的問道,“你跟蹤本世子?”
作爲一個堂堂郡主,如果真有事要路過此地,
那爲何鞋尖上一點淤泥都沒有,這雨從昨晚就開始下,這路面上到處都是一面泥濘,練武之人想腳不染泥都做不到。
而她的腳面上如此乾淨只有一個原因,她是騎馬來的,若是騎馬出城辦事,那她一定不會留意這過路的風景,他也自問沒有做出任何怪異的行爲引人注目,那她一定是騎着馬直奔這裡而來。
這一切的解釋就是,她派人跟蹤他!
長孫招娣知道他絕頂聰明,也知他心思縝密,對自己的謊言一定會第一時間看出來,然而她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的指出來,讓她臉面盡失。
她忽地冷笑一聲,裝作不在意的抖了抖油紙傘上的水珠,嘴角微提說道,“景世子,你我相識多年,就莫要用跟蹤這麼傷人的話了吧?本郡主可沒有你那麼無情,將以前的交情都拋諸腦後。聽說你母妃突然暴斃,本郡主就是來看看,你會不會和從前一樣想着要跳崖?畢竟你那次跳崖也是因爲她。”
她一口一個過去的交情,是因爲她這十幾年來,無論遇到何種困境,她咬牙堅持的理由就是那被朝景無情揮散的情分。
在他眼裡,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往事隨風。可是她卻不然,朝景年少般的模樣在十二年前就已經刻在了她的腦海裡,這一生都不可能抹去了。
“不會了。年少輕狂時犯的錯不會再犯,本世子長大了,郡主也長大了,人都要學着往前看,而不是一味的抱着過去。”
他知道長孫招娣爲了他年少時的承諾,至今還未放棄,但是在她算計了他兩次之後,他對她的愧疚感不僅全部消散了,甚至還多了一絲厭惡。
因此只要是面對她,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話裡有話,希望她能釋懷過去。
他不能保證其他,卻能保證一點,他這一生都不會娶她。
長孫招娣在腦海中自動忽略掉他的話,如果有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想忘便能忘,那她在一開始知道他意思的時候,就會離開西京,自此再不出現。
可是她沒有,就是因爲不甘心,她努力了十二年爲之奮鬥的東西,卻被一個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無名小輩給奪走了,她如何能甘心!
她不經意間擡頭,竟看到了打着傘站在不遠處的齊蘿和她的貼身婢女,兩個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們,然而在齊蘿的手上,還握着一把油紙傘。
她不禁脣角微勾,將自己眸中的凌厲都隱藏了回去,她故意換了個方向,讓朝景在同她說話的時候,正好背對着齊蘿。
她輕笑着直視着朝景說道,“朝景,你不是想讓本郡主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嗎?今天我就給你個機會,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答應你以後再都不會糾纏你!”
“本世子最不怕的便是被人威脅,郡主從一開始就錯了,不管什麼條件,本世子都不會答應你。”
朝景淡漠的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誰料,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長孫招娣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沉聲問道,“那就算本郡主求你,爲了讓本郡主能儘快忘掉過去,你幫本郡主一個忙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