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纔剛拉開車簾,車上又被踹下了一人,卻是方纔那名驚呼不已的村婦。
“你,上來幫把手,”雲笙見那婦人吵鬧,乾脆將她趕了下去。
她一人沒法子助產,少年話不多,又是法廟的,必定精通治療,在一旁搭把手應該還是可以的。
見少年還在遲疑,雲笙也不顧一手的血污,一把將他拉了上來。
“哎,大人!”那兩名童子中話多的那一人差點沒急暈過去,他們司命哪能見那麼污濁的東西,天哪,那殺千刀的難民。
少年一上馬車,就見雲笙將手升入了產婦的身下,像是在摸索什麼。
“別愣着,按住她的手腳,不要讓她掙扎!”雲笙已經一身是汗,她的小手不停地摸索着孩童卡住的部位。
憑着手感,她能感覺到孩童的脖子被臍帶纏繞住了。
少年只得硬着頭皮,忍着一身的腥臭味,按住了產婦的手腳。
過了半晌,孩童終於被拉了出來,只是孩童的臉色已經發青,顯然是窒息太久,斷氣了。
“孩子,我的孩子,”孕婦虛弱地在一旁有氣無力地叫喚着。
“太遲了,”少年惋惜地說道,搖了搖頭,他不由再多看了一眼女童。
才發現她不過是個六七歲大的小孩,可她認真的眼神和方纔比穩婆還熟練的手勢,又是怎麼一回事?
雲笙抱着嬰孩,她的手放在了嬰孩光裸的身上,嬰孩溼漉漉的皮膚冰涼而光滑,體溫在一點點下降。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用無極大陸的標準來衡量,已經是死嬰了。
她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他會活過來的,”雲笙忽的擡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少年。
雲笙毫不遲疑,食指中指並用,撬開了孩童的口,然後用手微微壓住孩童的額部,托住了下巴,輕輕地吹了兩口氣,隨即又在他的胸口有序地按壓着。
“活過來!”每起搏一次,雲笙清脆的聲音伴隨着她的動作一次又一次地按壓着嬰孩的胸口。
“活過來!你的孃親在等着你,”她的手因爲按壓而變得發紅,可她的眼神卻堅定如一。
足足過了一刻鐘,嬰孩本已變色的身子逐漸恢復了紅色。
他蜷縮着的四肢,也慢慢變得柔軟。
雲笙倒拎起了嬰孩,在它的屁股上重重拍了兩下。
終於“哇哇---”的哭叫聲,傳出了馬車。
車外,那一羣村民們聽到了哭聲後,全都喜極而泣。
一個新的生命,爲這個飽受苦難的村莊增添了一抹希望,也爲一個破碎的家庭,增加了一抹生機。
馬車下,那兩名童子卻一臉詫異,難道說司命他出手幫忙了?
可是大司命在出行前,明明警告過少司命,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幫人逆改天命了。
這兩名童子跟着少年五六年了,也粗莫會看些面相,方纔那名產婦面帶死氣,印堂發黑,一看就是將死之相,若非司命幫忙,她又怎麼可能死而復生。
“別光看着啊,把你的外衣脫下來,”馬車上那名女童和司命大人一同下了馬車。
讓兩名童子眼珠子都要拖窗而出的是,那名跋扈的女童竟然恬不知恥地讓司命把外衣脫下來當裹嬰布。
司命那張俊美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掙扎,可他最後還是將外衣脫下來,遞給了女童。
在遞出衣服時,女童的手指和少年的手指輕輕觸了一觸。
少年的眼底,一瞬間,帶過了抹驚詫之色,可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掩去了眼底的異色。
“村長大人,這裡有一些紅參、歸藥、還有些巖糖,你們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後,就煮好給產婦飲用。她有些脫血,孩童和產婦這幾天不要受風,你們帶着馬車,趕到前方去,再趕半天,應該能看到其他的村落,”雲笙一身的汗臭,她也不詢問馬車真正的主人,直接安排着村長帶着村民們立刻趕往下一處村落。
“喂,我說你這人還要不要臉皮了,這是我們的馬車?我們家司命大人有答應要把馬車借給你嘛?”見雲笙這般理所當然,童子中話多的那一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他雙手叉腰,指着雲笙破口大罵。
“臉皮值多少錢,能有命重要?你要我賣給你!”雲笙星目一瞪,“再說了,那車你們還肯要?”
兩名童子同時滿額黑線。
產婦呆過的車子,染了一車的血和汗,以他們的大人的潔癖,那是絕對不會要的。
那名白衫少年搖了搖頭,顯然是他不願意再要那輛馬車了。
“就說嘛,”雲笙一副早知道的神情,收拾了行李就往前方走去。
小黑已經離開好一陣子了,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父親也不知怎麼樣了。
“等一等,”那名多話的男童魔法師忍不住叫住了雲笙:“前方有獸血雲出沒,你要去找死啊。”
“獸血雲,你們說的是不是會吃人的怪雲?我父親已經去前方查看了,”雲笙不以爲意着,依舊往前方走去。
她的身前忽然出現了幾根冰柱,男童魔法師中,那一名寡言的男童卻是出了手。
“別不知死活,你父親去查看?獸血雲那樣的東西,豈是你們這樣的三流魔法學徒可以查看的,這會兒,只怕他已經成了獸血雲的盤中餐了,”多話的男童魔法師幸災樂禍着。
他見雲笙衣着簡樸,雖然會魔法,但卻連基本的魔法師徽章都沒配帶,想來只是個剛學會初級魔法不久的魔法學徒。
“姑娘,獸血雲孕育的高級魔獸魔胎,危險無比,你還是留步的好,”泉水叮咚般的聲音再度傳來,白衫少年倏地開口說道。
那兩名男童都愣住了,司命竟然主動開口何人搭訕了。
司命是出了名的面熱心冷,他們跟隨他五六年,總共聽他說過的話,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
可他今日,卻主動和這名女童搭腔了。
雲笙也看出了,這幾人身手不凡,她突然意識到,父親可能真的遇到了什麼危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這時,前方傳來了一陣嘹亮的獸吼,前方的地面,一陣激盪,一股猶如龍捲風的巨大魔獸之力,拔地而起。
整個地面猶如經歷了海嘯地震般,顫抖不止。
“父親!”雲笙心中一種不祥的預感升起,她不再多問,腳下一蹴,人就如離弦的箭一般,直往前方衝去。
少年一聲令下,他與兩名魔法師也緊隨着雲笙,一同往前方的村落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