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雲笙要離開,夜北溟俊美的臉上,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一絲變化,連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
“你要離開,你的家不就在蕉葉村?”夜北溟忽然發現,他對小野貓瞭解的太少了。
“我不是蕉葉村人,六年前,我還是嬰兒時,我父親帶我來到蕉葉村。”雲笙邊替夜北溟重新包紮傷口,邊說着。
剎那間,夜北溟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他身上施加了一個冰凍魔法,整個人都僵了,連說話,都困難了。
不知不覺中,她對夜北溟放下了心防。
那一晚,夜北溟在高燒時,渾噩地喊着孃親的情景歷歷在目。
他的話語裡,不難看出,他幼年時受了很多苦。
“父親最近剛決定,要帶我回本家去。據說我的本家是個很有名望的大家族,在那裡,我可以得到更好的醫藥培訓,”雲笙的動作很純熟,夜北溟幾乎感覺不到痛楚,只是偶爾能感覺到雲笙淺淺的呼吸,已經溫熱細膩的手指,不經意間碰觸到自己的腹。
她,究竟是什麼模樣。
夜北溟冷漠的心中,第一次有了這種怪異的感覺。
那是種強烈的渴望,想看清眼前女童的模樣,她必定能有一雙慧黠而又明亮的眼眸,臉小小的,柔軟的發。
渴望之後,又是一種空虛的讓人窒息的難受。
想象,終究不是親眼看見,他無法看見小野貓的模樣。
她再過幾日就要離開了。
大陸無垠,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看見她了。
夜北溟抿緊了脣,由於自小就是瞎子,他很早就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可這一刻,他卻不想再隱藏自己的想法。
他遲疑地伸出了手,就在他要碰觸到雲笙的臉時,想要用手“看”清楚她的輪廓時,法廟門口,傳來了一陣破鑼般的喧譁聲。
“不好了,楊大魔導,出事了,村長他被人打傷了”幾名蕉葉村的村民鼻青臉腫,粗嘎着嗓子,慌張地將村長爺爺送進了法廟。
中午前後,村長爺爺帶着幾名村民一起前往泰上鎮,找當地的藥鋪鑑定止血劑的成色。
村長爺爺對雲笙的製藥很有信心,他找到了早前拒絕收受自己止血花的那幾家藥鋪,將幾名藥鋪的老闆全都請了過來。
那幾名藥鋪老闆看了那半瓶雲笙製作出來的止血劑後,當場就變了臉色。
蕉葉村的村民們興許不知道,可他們這些常年出售止血劑的人又怎會不知道。
這瓶止血劑的品質很好,幾乎沒有任何雜質,更哪能可貴的是,藥效比一般的止血劑好上近五成。
若是這樣的止血劑流通到市面上,哪還有人會光顧他們店內製作的止血劑。
見幾名藥鋪老闆都變了臉色,村長爺爺有了種揚眉吐氣之感,哪知這時候,丁蕾那個當大武師的父親卻帶着一幫火巖村的村民闖了進來。
丁父隨即就誣陷蕉葉村的止血劑是外頭買來的,還說是他們用藥皇閣出售的止血劑冒充蕉葉村的止血劑。
那幾名藥鋪老闆也立時轉了風向,一致咬定蕉葉村的村民作假,還當場砸爛了止血劑。
“村長爺爺一時氣不過,就與火巖村的人鬥了起來,他們帶了一名魔法士過來。他本來是可以安全逃開的,都怨我們沒用,被火巖村的人制住了,村長就被他們……”村民們抹着眼角,一個個泣不成聲。
村長爺爺是風、水兩系魔法士,其實力相當於兩名單系魔法士。
照理說,就算對方是大武師,也很難一下子制住他。
可對方又請了名魔法士,大武師加上魔法士,雙手難敵四拳,村長又要互助幾名村民,就遭了對方的敵手。
村長出事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蕉葉村。
村落裡幾百戶人,全都圍堵在了法廟外。
劉奶奶趕過來時,看到村長一身是傷,怎麼呼喊都沒用,哭得很是淒涼。
雲笙聽着村民們說完一切,只覺得心頭涌上來了一口惡氣,她握起了拳頭,可隨即又冷靜了下來。
火巖村這分明是有心挑釁,丁父還請來了助陣的魔法師,這分明就是早有預謀。
仇,一定要報,但最先要做的,是救治村長。
村長爺爺的傷不是一般的傷,那是丁父和那名助陣魔法士一起襲擊留下來的。
對方還是個火系魔法士,村長爺爺身上,不僅有戰技造成的內傷,最棘手的還要屬魔法造成的燒傷,他的體表,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傷都是燒傷。
如此大面積的燒傷,已經超出了雲笙現階段的救治能力。
雲笙看着村長爺爺,回憶起他昔日對自己的關照,眼中彌上了不甘的淚光。
“楊大魔導來了,大家快讓開。”
楊大魔導走上前前來,看了一眼村長的傷勢,他搖了搖頭。
“燒傷太嚴重了,內傷亦很嚴重,救不回來了,”楊大魔導的一句話,無疑等於是判了村長爺爺死刑。
連法廟的大魔導都沒有法子了!
劉奶奶一聽,胸口嗡聲作響,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村民們也是神情黯淡,他們看着村長。
他們一直視爲主心骨的村長,真的救不回來了嘛?
就在這時,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
“不,能救,”所有村民都看向了聲音的所在。
楊大魔導面色一沉,冷哼一聲:“我說不能救,那麼嚴重的燒傷,就算救回來,也會因爲脫水而亡,再加上他還有內傷。”
衆所皆知,燒傷是大陸上最難治理的一種傷情,因爲病人嚴重脫水,勢必要補水。
可人爲喂水,勢必要造成傷口潰爛。
“能救,我說能救。燒傷是火系魔法造成的,你可以用魔法治療他的燒傷,他的內傷和脫水問題,我來治,”雲笙說罷,挺起了小小的胸膛,那一刻,她的眼神堅定不移,語氣全然沒有反駁的餘地。
“你來救,你憑什麼?”小小的蕉葉村裡,還沒有一人敢當面質疑楊大魔導的意思。
一個小小的採藥童子,竟然敢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
楊大魔導額前青筋崩裂,怒目瞪視着雲笙。
兩人就如兩頭怒極的魔獸,誰也不想讓。
“憑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沒有人可以褻瀆生命的尊嚴,”雲笙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那一刻,她彷彿又回到了前世,那個殺伐決斷的醫界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