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懿的語氣輕佻而不屑,可又驀地想起他從千機樓回來,受了那麼重的傷,不過幾天就治好了,又想起竇雅採在殿上所說的那些話,想起她的銀針,竇家的銀針之術絕不是浪得虛名,或許,她還真就知道太子不是病是毒了……
只是——夏侯懿微微扯脣,薄脣上掛着薄涼笑意,他篤定她不會說出來。
微微沉吟了片刻,眸中的淡漠漸漸退去,冰眸寒光幽沉:“這件事,本王自有分寸,但是最近的毒先停下來,你在東宮,好好待着就是了,不必再給上官泰下毒,他身體裡的那些,也足夠他受的了。”
“是,屬下知道了。”
竇雅採長出了一口氣,一顆心暫時放到了原位,卻敏銳的抓住一句關鍵詞,在東宮裡,好好待着就是了?
那麼,是說夏侯懿在上官泰身邊,安/插了他自己的人麼?只是不知,這個人究竟是誰啊……
“嗯,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被人發現了。”
那聲音答了一聲,然後屋中便有人起身,還有腳步聲傳來,竇雅採本還在想上一個問題,這會兒聽見腳步聲,卻急的六神無主,驚慌不已,四下環望,不知道該往何處去藏着,這要是被夏侯懿發現她在這裡偷聽,只怕她就真的要被滅口了!
想站起來,奈何在窗根底下蹲的太久了些,腿都麻了,這一時之間,還真是難以站起來……
聽着裡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一着急,竟然站起來了!
拖着還有些麻木的腿快步走下門廊,這小樓前有個小水塘,只是冬日來了,冷的不見錦鯉遊動,池塘上的曲橋也未有欄杆,就彎曲的鋪在池塘之上,竇雅採方纔過來的時候是繞過來的,她這會兒慌不擇路,直接就往水塘上的曲橋跑過去,誰知剛一步踏上去,踩到了幾根枯枝,枯枝斷折,澤園本就靜的很,這枯枝斷折的聲響便極其大了。
竇雅採驚慌回頭,正好瞧見夏侯懿將小樓的門打開,走了出來,他站在十數步之外,撩起眼皮沉沉的看着她,顯然也是聽到了那枯枝斷折的聲音。
她身子一僵,明明很想快快的逃跑,但是雙腿麻木的根本不聽使喚,就那麼呆呆的站在那裡,看着夏侯懿一步步的走過來,越發心跳加速,掌心的汗出的更多了,心裡緊張的不行。
夏侯懿一步步走過來,在竇雅採跟前站定,他沉沉的望着她,半晌,啓脣道:“”
竇雅採心裡緊張,根本不敢與他對視,垂着眼眸,只望着他那純黑衣襬上的夔龍紋繡,眸光閃爍腦子裡念頭紛雜飛過,想着怎麼才能逃過此劫呢?
若是被夏侯懿知道她把方纔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到了,那她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的,這樣驚天的大秘密,夏侯懿一定將她滅口,哪裡還有什麼活路呢?
“嗯?”
見面前的女子不說話,夏侯懿擰眉,往前逼近兩步,依舊沉沉的盯着她的神情,因爲他的靠近,竇雅採緊張的厲害,不得不一步步往後退去,這曲橋本就窄小,兩個人一退一進的,竇雅採不過才退了兩步而已,便退無可退,一腳踩空,眼看着就要掉進池塘裡了……
夏侯懿眯眼,大手一撈,將她的手腕攥住,大力一帶,便把竇雅採拉進懷裡,兩個人的鼻子差點碰在一起了,他扯脣不笑,冷道:“你躲在外面偷聽?”
竇雅採被迫直視着他的眼眸,極度緊張之下,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主意,順嘴就說出來了:“啊?我只是來找沅兒的啊,我剛從宮裡回來,艾葉說沅兒在這裡,我想帶他回去吃飯……你說什麼偷聽啊,我只是剛剛過來,剛走到這裡沒多久,就看見窗根底下有個人,好像是吳姐姐,我看見她我就緊張,上次的事兒你也知道啊,所以我就想走,結果踩斷了樹枝,於是你就出來了……咦,吳姐姐不見了誒!”
“是你叫吳姐姐過來的嗎?”
竇雅採說的極其順溜,表情純真無辜,儘管心裡緊張的不行,要是夏侯懿再往前走一步,或者就這麼把手放了,她就真的掉進池塘裡了……
夏侯懿盯着她,寒眸涌現絲絲疑慮,他不相信她的話,因此只是沉沉的看着她。
竇雅採眼睛都不敢眨,努力裝出一眼的真誠善良,成敗在此一舉,夏侯懿盯着她看的時間真長啊,她感覺好似過了一個時辰那麼久,夏侯懿才眉色一鬆,往後退了幾步,將手放開,負手立在雪地裡。
“沅兒跟玉竹玩去了,這會不在本王這裡。”
竇雅採這一顆心總算是歸位了,也不敢大意,勉強笑笑,趕緊溜走:“這樣啊,那我先走了,我累得很,王爺你忙啊!”
夏侯懿只是沉沉的看着她,也不出聲,一直目送着竇雅採的身影消失在木蓮樹影之中,這時,屋內的人才出來,站在門側陰影之中:“王爺,難道屬下與王爺說的話,被吳側妃聽去了?丞相可是太子/黨的人!若是被她聽去了,王爺假意支持太子和之前所花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費了!”
夏侯懿寒眸疑慮猶在,負手在寒風中立了半晌,薄脣緊抿,一言不發站了許久,才沉沉的道:“別慌,先等幾天,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