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好自有人惦記

上官麟落在竇雅採身上的目光幽深的很,沉沉的眸色裡還帶了幾分晦暗的冷意。

他從前對於竇雅採的印象也不過是太醫之女,而且竇泓韜一向都是給太后診脈瞧病的,與他母妃還有他基本沒有什麼交集,婉妃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找的也是別的太醫,從未找過竇泓韜,所以他跟別人一樣,也只是聽聞太后給瑞王賜婚的便是這竇泓韜的大女兒。

後來在除夕宴席上見到竇雅採,也只覺得是個很標緻的人兒,也看不出已經有了孩子,模樣身段都還是不錯的,而且當時她也跟衆人一樣看他呆怔在那裡,他心想原來也不外如是,所以也並未在她身上多留心。官麟泓採有。

上官麟自小秉承了婉妃的美貌,又是從小兒嬌慣着長大的,婉妃只他一個兒子,待他自然是不錯的,他自小聰明伶俐,在諸皇子之中算是很出衆的一個皇子了,有時候行爲做派比上官泰還要強,所以也很得上官桀的喜歡,就因爲這樣的出身和環境,他自小就心性頗高,能入他眼的人是極少的,偏偏他還不恃才傲物,待人接物從來不自傲,朝中有許多大臣都是很喜歡這位四王爺的。

對於女人,他也不像上官泰那樣什麼樣的都想要,有時候連太子的身份也顧不得了,不知收斂的在娶太/子/妃之前都和一個宮女先有了皇太孫,在他看來,上官泰是根本不配坐這太子之位的;他自小看慣了婉妃的美貌,自己又是從小衆星捧月似的長大,從周圍人待他的態度來看,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個美男子,這樣養尊處優的皇子,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怎麼會輕易就能動心呢?15426465

他與張氏的婚事,也是婉妃跟上官桀提議的,婉妃喜歡張氏,張氏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張啓山的女兒,張家是書香世家張穎琳又溫婉嫺靜飽讀詩書名聲在外,去張府求親的人也很多,婉妃覺得她與上官麟正好相配,就做主定了張氏,他也沒什麼意見,後來見到張氏,只覺得她溫柔可親知書達理,別有一番動人之處,兩個人婚後倒也能琴瑟和鳴,他待張氏親和,張氏待他有禮,兩個人相處的也還是不錯的。

只是男子除了那家國大事,心裡頭總有一處柔軟的地方是留給心愛的女子的,偏偏上官麟沒有,無論張氏如何溫柔可親,他依舊覺得心裡缺了一塊,在他眼裡,張氏只是他的王妃,或是結髮妻子,而非心愛的女人,心絃從未曾被她撥動過。

宮宴上,竇雅採一曲踏歌舞,倒是讓他對這個女子多了幾分注意,她並非是什麼國色天香的美人,他看慣了自己母妃的模樣,看別的女子都沒有什麼區別,踏歌舞也並非第一次見到,讓他覺得新奇的並不是這些外在的東西,而是他覺得,在這宴席之上,每個人都是戴着一副面具在與人應酬,那笑也不是笑,哭也不是哭,全都虛假的很,每個人藏在那暗涌之下的齷齪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的分明。

然而竇雅採卻不一樣,她的笑就是笑,哭就是哭,他與她相對而坐,難免四目交接,她會害羞的避開他的視線,他習慣了女子如此,倒也不以爲意,但是有時候不自覺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了,才發現她的笑與別人不一樣,她笑起來,連眼睛裡都有笑意,眼眸清澈如水,心中任何細微的情緒波動,那雙水眸之中總能瞧見,那時候他就發現,她跟他身邊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127。

後來,他抽到那支花籤,他自然知道這是太后的精心安排,這除夕宮宴不就是太后針對他們母子藉以小懲大誡的工具麼?如若不然,何必辦什麼守歲宴席,何必玩什麼佔花名呢?

說起來,太后也算是他的親祖母,是有血緣關係在的,偏偏太后不喜歡他母妃,也連帶着不喜歡他,更確切的說,是太后親厚同爲親戚的皇后,也就是安國公一家,而上官泰雖品行不端,但卻是嫡子,又與太后親厚一層,太后自然是要擡舉上官泰的,對他,也就沒什麼親情可言了,在太后眼裡,他們母子兩個都是禍水,他母妃禍亂後宮,他擾亂朝堂,都是太后不能容忍之人。

要他演虞姬引劍自刎,自然是告誡他不要妄想去爭奪上官泰的儲君之位,最後爭奪的下場就是個死字,他心裡頭明白永安侯之事父皇不會再追究了,也知道太后沒有證據證明是他指使的,所以只能用這樣的法子來警告他,起先在宴席之上他確實是有些不悅的,而後見太后的伎倆不過如此,他也就漸漸不在意了,他能猜透幾分太后的心思,只是卻不能按照她的想法去做,所以纔在一瞬權衡之下,選了竇雅採來演霸王。

只是沒想到,她倒是挺認真挺用心的,那時節,他對她的印象就越發深刻了,後來每每想起他引劍自刎之後,她那含着痛意的叫喊,他就忍不住笑起來,還從來沒見過演戲都演的這般認真的女子呢……

再後來,他離開京城去他的封地漠北去驪城,在鄴城聽聞白仙兒回來了,他心生疑竇,便去看個究竟,結果反而撞破她的私逃,得知了她的事情,那時候心中雖有算計,但是對她卻是越發的好奇起來,對她自然是留了幾分心思的,他甚少對女子如此留心,就算待張氏也沒有如此,如今他對竇雅採的心思好像是用多了些,但是他自己根本也沒有打算控制,究其內心深處來說,這種體驗與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他前二十年順風順水,要什麼有什麼,就是從未喜歡過一個女子,既然難得遇到,他倒是真的想嘗試一下,至於以後的事,他也無法預料。

如今看她在烏蘭湖中起舞,上官麟在那邊看的眼睛都未眨過一下,只覺得世間女子竟都不及她這般風情,他怎麼就沒有得到這樣的女子呢?

他後來喚了寶釧過來,詢問了緣由,才知道她這樣做竟都是爲了夏侯懿,心裡不由得生了一絲妒忌,他是皇子,身份比夏侯懿高貴千萬倍,模樣氣度自認也不輸於夏侯懿,世間竟沒有女子肯爲他付出這麼多,真是讓人不甘啊……

這會兒過來,瞧見兩個人在他面前親密拉扯,他心中一時百感交集五味雜陳,思緒良多,一時也不想說什麼話,只是幽沉的看着竇雅採,心裡頭忽而明白一件事,他的那根心絃被她撥動了,她在蓮花臺上低吟淺唱翩躚起舞的時候,他的一顆心就遺落在她身上了,突然也明白自己這些日子,爲何想張氏越來越少,爲何在祁雲山間時,偶爾會想起她的事,臨走前還特特的吩咐衆人不可怠慢了她,他心裡頭的那一處柔軟,分明是給了她了……

可是,他喜歡她,卻不能擁有她……微微沉了眉,一時又冷了眉目凝結成霜。

夏侯懿一直都在一旁看着上官麟的眉目變換,只是他的眸光幽深,根本看不出什麼來,他沉沉的看了許久,只覺得上官麟盯着竇雅採看的太久了,他心中已認定上官麟對她的心思不簡單,但是如今這樣的局面,他根本不可能跟上官麟鬧掰,何況人傢什麼也沒有說……

他只是不喜歡上官麟盯着他的女人看,換做是誰,都會不悅。

他也輕咳了兩聲,大手微微收緊,將還在掙扎的竇雅採護在懷中,稍稍側了身,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了上官麟看竇雅採的眸光,做完這一切,才沉聲道:“雅兒,別鬧,公子來了,你也該安分些,快些給公子行禮。”

他輕輕放她下來,扯着她行了一禮,只是顧念今夜未曾帶着披風出來,眉眼一沉,只解了結釦,將身上的黑錦袍脫下來,披在竇雅採身上,也算是遮了上官麟的眸光。

上官麟也只是微微點了頭,倒是轉了頭,對着身後跟着的寶釧道:“替夫人把鞋換上。”

竇雅採臨去湖底前,早就小鹿皮靴子脫下來交給寶釧保管,上官麟一早瞧見她赤着雙足,擔心她冬夜受涼,便吩咐寶釧先給她穿鞋,斂着幾分瀲灩的眸光仍是在她輕覆面紗的面容上打轉。

寶釧應了一聲,忙上前來要替竇雅採穿鞋,夏侯懿越發不悅,上前擋住寶釧的去路,把她手中的小靴子拿過來,沉聲道:“我來。”

他蹲了身,執了她的小腳在手裡,直接用手替她抹淨腳上的泥,然後替她穿上小靴子。

大概弄的有些癢,竇雅採裹着錦袍咯咯笑起來,喝了酒之後身上熱得很,又嫌帶着面紗更熱,一把扯下臉上的面紗,對着上官麟笑的像一朵花一樣:“四王爺你也來啦,你也來過追郎節麼?你瞧,那邊在唱歌,我們一起去唱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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