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妙燁已然察覺到了趙郡然瞧自己的眼神與往日有些不同,她閃爍着目光對趙郡然道:“無妨的,左不過幾步路,就當是活動筋骨了。”
海欣遞上了兩杯清水,對孫妙燁道:“既然皇后娘娘夜間不能安眠,往後定要少喝些茶水纔好。”
孫妙燁朝她笑了笑,卻是道:“這些日子我已然喝慣了濃茶,倒也無妨的,你還是替本宮換了吧。”
海欣有些爲難地看了趙郡然一眼,見趙郡然朝自己點了點頭,這才退下去換茶。
孫妙燁看了看趙郡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郡然瞧着她的神情,已然猜到她預備說些什麼。但如果這時候趙郡然若追問孫妙燁的身體狀況,孫妙燁反倒愈發有所顧忌。因此她乾脆不提,只是靜靜地低頭喝了一口水。
孫妙燁遲疑着開口道:“郡然妹妹近來可曾研習醫書?”
“在永壽宮閒來無事,倒也時常找些醫書來讀。”趙郡然笑道。
孫妙燁環視四周,見正殿內的多寶閣上有一半珍玩都被撤走了,如今那些位置放滿了書籍,她不由起身往多寶閣走去。“我在翊坤宮也是百無聊賴,就想從你這裡尋幾本醫書看看,你這裡可有淺顯易懂的醫書?”
趙郡然起身上前,從多寶閣上翻找了兩本書交給孫妙燁道:“這些雖淺顯,但要弄明白還是需要花些時間的。其實孫姐姐若要打發辰光,大可不必讀醫書。郡然這裡有不少書籍,都是陛下派人尋來的。”
孫妙燁搖了搖頭,從趙郡然手裡取過了書,道:“就這些便好了,尋常書籍我已然讀了不少,倒也覺得無趣了。”
趙郡然趁着孫妙燁說話之際,仔仔細細觀察了她的臉色,只見孫妙燁面色有些蒼白,脣畔也是沒有什麼血色。她正要瞧一瞧孫妙燁的瞳仁,誰知孫妙燁竟是發現了趙郡然在觀察自己。她忙側過身,作勢看了看多寶閣上其它的書籍,隨後笑道:“那我便先將這些書拿回去讀了,等改日再來探望郡然妹妹。”
海欣纔剛將濃茶沏好,見孫妙燁正準備離開,忙退讓到了一旁。
趙郡然目送着孫妙燁離去,對海欣道:“我瞧着孫姐姐,應當是有何內疾。她對我如此警覺,看樣子是難以啓齒的。”
海欣微微一怔,疑惑道:“皇后娘娘安分守己,豈會有難以啓齒的內症。”
趙郡然緩緩搖了搖頭,也是毫無頭緒。
海欣扶趙郡然在一旁坐下來,對她道:“方纔海欣瞧見寧嬪往皇后娘娘的宮殿去了,應當是去請罪的。”
“寧嬪自己前去請罪,皇后即便有心責罰,也是不能夠重罰她的。看樣子這個寧嬪瞧着不顯山露水的,沒想到也是個有心思的女子。既然寧嬪去了翊坤宮,我又豈能坐視不理呢。”趙郡然說着復又站起身,對海欣道,“隨我去翊坤宮。”
海欣張了張口想要勸說,但轉念一想,趙郡然一旦決定的事,是誰也勸不住的,便也就作罷。她找來一件薄披風替趙郡然繫上,方纔陪她出了永壽宮。
寧嬪果然已經跪在正殿內,此時孫妙燁並不在殿中,只有寧嬪一人在殿中央跪着。她不言不語,只是低着頭,一副謙卑柔順的模樣。
趙郡然從她身邊經過,走到大殿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問翊坤宮的女官道:“皇后娘娘如今在何處?”
女官道:“皇后娘娘偶感不適,這會兒正趁着換衣裳之際在房裡歇息,稍後便過來。”
趙郡然朝女官點了點頭,隨後看了跪在地上的寧嬪一眼,卻是一言不發。
寧嬪想到今日回宮之前,趙郡然看自己時的眼神,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她低着頭,抿脣看着垂落在膝蓋上的裙襬,連大氣也不敢出。
大殿裡靜謐無聲,寧嬪聽到自己凝重的呼吸聲,一顆心愈發跳得飛快。
就在這時候,殿中響起的腳步聲令寧嬪不禁顫了顫身子,緊接着就響起了孫妙燁的說話聲:“本宮原本打算改日再找你問話,沒想到你竟自己跑來了。”
寧嬪只是應了聲“是”,並不敢多說一句。
孫妙燁見趙郡然也在,不由含笑問道:“妹妹怎麼過來了?”
趙郡然笑道:“郡然怕有人撒謊誆騙皇后娘娘,特地過來一趟。”
此言一出,寧嬪的一顆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她飛快地擡起眸子看了看趙郡然的神色,但見她只是眼中含笑,卻是愈發的惶恐了。
孫妙燁有些疑惑,問趙郡然道:“妹妹可是認爲寧嬪的缺席另有原因?”
“皇后娘娘不妨先聽她是如何解釋的,她若肯將實話告知皇后娘娘,倒也無需郡然再解釋了。”趙郡然笑道。
孫妙燁點了點頭,對寧嬪道:“你先起來說話,跪在地上本宮瞧着只覺得脖子痠痛。”
寧嬪依言站起身,兩條腿卻是有些止不住地顫抖。好在有裙襬遮擋着,趙郡然倒也瞧不出端倪來。她朝二人福了福,遲疑着開口道:“臣妾今日的確向皇后娘娘撒謊了,其實……其實臣妾與敏茹在閨中之時便已經相識。今日未曾知會皇后娘娘便離開,也是因爲思念姐妹心切。臣妾得知敏茹無奈輾轉風塵,想要勸說她去別處找個營生,兩人許久未見聊得忘了辰光,耽擱了皇后娘娘與德妃娘娘回宮的時間,實在該死。”
欺騙皇后固然有罪,但是這樣的話說出來,怎能叫孫妙燁不動容呢。邵敏茹無奈淪落風塵,身爲閨中姐妹前去勸說也是無可厚非的。孫妙燁也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聽她如此坦白,也就作罷。她微微擰了擰眉,對寧嬪道:“這件事本宮可以既往不咎,但你撒謊在先,終究還是免不了一罰的。”
寧嬪見趙郡然不說話,心中略略有些放鬆下來。她忙朝孫妙燁福了福,迭聲道:“臣妾認罰,臣妾認罰。”
就在這時候,趙郡然卻是發出了一聲冷笑。她狹長的眸子眯了眯,卻並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