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子上的戲文才方唱到第六齣,蕭美人便覺得有些睏乏了,一隻手支在檀木茶几上,拖着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身旁的林采女關切道:“蕭美人若覺得身子累,便向太后娘娘辭行。你如今有了身孕,是千萬累不得的。”
蕭美人搖了搖頭,柔聲道:“只是覺得眼皮子沉罷了。”
趙郡然適時插話道:“如今的確是蕭美人最貪睡的時候,蕭美人向太后娘娘請辭,她必然不會怪罪的。這時候蕭美人萬萬逞強不得。”
聽了趙郡然的話,蕭美人忙點了點頭,由宮女攙扶着走向太后。
太后聽聞她身子疲乏,便笑道:“本就是哀家疏忽了,你是有身子的人,的確該早早地回去歇息纔是。”
雲德妃扭頭看了一眼邵貴妃,只見她也是一副懨懨之態。雲德妃小聲關切道:“妹妹可是被蓉兒鬧騰,也覺得有些累了。”
說這話的時候,第六齣戲正好唱罷。憐人們紛紛退場,戲臺子上驟然安靜下來。雲德妃的話正巧被皇后聽了去。
皇后回過頭,見邵貴妃雖強打起身子,卻終究掩蓋不住疲態,便說道:“本宮見妹妹近來身子虛弱,不如也早些回去歇息。太后娘娘這裡有我們陪着便是了。”
太后亦是笑道:“若是你們覺得累了,便先行回去吧,不必陪着我。”
衆人都微笑着道“不累”,邵貴妃也是跟着道。
皇后道:“如今夏秋交替之時,身子疲乏也是有的。既然今日趙小姐也在這裡,不如便讓趙小姐再爲諸位妹妹們把一把脈,趁着秋日進補的最佳時機,好好補一補身子。”
趙郡然忙起身走到皇后身邊,笑道:“先前在太后娘娘這裡,郡然已爲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請過平安脈,那麼便從邵貴妃開始吧。”
皇后頷首道:“近來總是見邵貴妃疲乏,你好好替邵貴妃瞧一瞧。若是需要什麼進補的藥材,只管向御醫院提。”
邵貴妃緊緊握着繡帕,口中笑道:“臣妾不過是近來迷上了湘繡,夜間時常晚睡罷了。倒是雲德妃才需好好瞧一瞧,臣妾聽說前些日子云德妃身上又起了疹子。”
趙郡然道:“恕郡然直言,貴妃娘娘面色蒼白,十指未見月牙,恐是陰虛之症。”
邵貴妃神色一凜,忙問道:“如此可要緊?”
“倒也不是十分嚴重,只是陰虛會致使血虛氣虛,若是能夠及早固本養血,倒也好。”
邵貴妃遲疑着伸出手道:“那你快替本宮瞧一瞧。”她說着話的時候,微微縮了縮手臂。
趙郡然迅速將食指搭在她的皓腕上,過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她朝太后福身道:“太后娘娘今日可要厚賞郡然纔是。”
太后聞言心中一喜,忙問道:“邵貴妃可是有了好消息?”
趙郡然笑道:“貴妃娘娘已懷有龍嗣,依照脈象來看,因是與蕭美人的月份差不多。”
皇后也是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忙對雯女官道:“快讓御醫院準備一些安胎進補的藥材。”
太后對趙郡然道:“你當真是長了一雙有福氣的手,哀家定要好好賞你纔是。”
趙郡然道了聲“謝恩”,又聽太后對史女官道:“快去收拾出一間偏殿來,哀家這裡清幽,適宜養胎。從今日起,邵貴妃便暫住在哀家這裡。”
太后雖然並不喜歡邵貴妃的性子。邵貴妃時常在皇帝面前喜歡故作交情,然而對着妃嬪們卻總是飛揚跋扈。但是邵貴妃好歹位列四妃,她腹中的孩子也要比其他皇子尊貴些。
太后深怕有子嗣的妃嬪爲了給自己的兒子鋪路,對邵貴妃做出不軌的舉動來。
這也是邵貴妃最擔心的,她縱然背後有邵振楠撐腰,但到底暗箭難防,因此對於有身孕一事一直秘而不宣。如今太后讓她搬來永寧宮,無疑是爲她添了一道屏障。
皇后看了趙郡然一眼,面上帶着喜悅的笑容,對邵貴妃道:“既然太后都說郡然的手有福氣,那麼往後爲妹妹與腹中的孩兒,便都交給郡然了。”
太后含笑點頭道:“如此倒也好,御醫院都是男子,本就不便常出入後宮。往後郡然便每隔十日入宮爲邵貴妃請平安脈。”
趙郡然含笑稱“是”,又爲餘下的妃嬪們把過脈。
趙郡然出宮前,太后的確賞下了不少金銀珠寶,幾乎裝了滿滿一匣子。
海蘭抱着匣子,隨同趙郡然一起上了皇后備下的馬車。因從皇宮到邵府一來一回至少要半個時辰,怕宮門落鎖前宮女無法趕回來,皇后便只是安排了一名車伕護送趙郡然回去。
馬車行至宮外,卻見另一輛檔次稍顯遜色些的馬車候在那裡。海蘭掀起簾子對車伕道:“這是我們相府的馬車,不如就送到這裡吧。”
兩人下了馬車,眼見着車伕調頭回宮,才上了另一輛馬車。
馬車內,羅啓煜着了一身女裝,正襟危坐着。
海蘭乍然見到他這般模樣,險些笑出聲來。
趙郡然卻是一臉平靜地上了馬車,坐在左側的凳子上,對羅啓煜道:“我正要讓海欣去通知六殿下,準備將地點改到棲霞酒樓,沒想到六殿下卻早早地來了。”
羅啓煜臉上不露任何表情,心中卻是恨不得將趙郡然好好教訓一回。若非是她說要去柔音軒,他何故做這副打扮。他往深裡想了想,他堂堂皇子何故要這般聽趙郡然的話。
她說去柔音軒,他便乖乖地男扮女裝,真正是着了魔了。
趙郡然看着他的裝扮,微微一笑道:“既然六殿下作此打扮,倒也不便去酒樓了。有什麼事就在馬車裡說吧。”
羅啓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隔着簾子對車伕道:“去西郊別院。”
未等趙郡然反應過來,車伕已經飛快地駕着馬車離去。趙郡然看着路邊疾馳而過的樹叢,忙說道:“你快找個車伕停下來,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說就是了,何故要跑去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