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中的驚喜之色愈發深了,她笑着對趙郡然道:“蕙蘭若能誕下公子,你功不可沒。”
趙郡然笑道:“郡然不過是盡了一個大夫該盡的本分罷了,這一切還全賴夫人自己爭氣。”
老夫人聞之有理,不由點了點頭道:“說得沒錯,蕙蘭很是爭氣,倒也不枉我將她扶上正位。同是調理身子,這三姨娘和四姨娘卻是到如今都沒有動靜。”
趙郡然安慰道:“她們都還年輕,祖母無需着急,到時候只怕祖母要嫌孩子們扎堆,嘰嘰喳喳地炒個不停呢。”
老夫人聽了不由笑起來:“這府裡就屬你最會哄我開心。”
趙郡然微微一笑,有些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天色,隨後道:“時候不早了,祖母也早些歇息吧,郡然想去興達那裡瞧瞧。”
“應該的,你們姐弟兩許久不見,的確該去陪陪他。”老夫人說着便吩咐陸媽媽給了她一盞燈籠。
趙郡然走出老夫人的屋子,將燈籠交給海欣,說道:“我們去義塾。”
兩人走出相府,走到街道對面的義塾。見府裡的小廝剛走出來,趙郡然問道:“興達可睡下了?”
小廝搖了搖頭,朝趙郡然抱了抱拳便離開了。
趙郡然走進義塾,發覺從前的醫館已經煥然一新,那些裝藥的抽斗盡數不見了,換上的是一例的紅木書櫃。東西兩面牆上原本是掛着華佗和扁鵲的畫像的,如今卻是換上了孔孟二人。趙郡然粗粗地看了一眼,倒也懶得去管,便快步往段明瑞從前住的那間房去了。
房裡還亮着燈,透過窗紙還能依稀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晃動。
趙郡然敲了敲門,說道:“興達,姐姐看你來了。”
趙興達並沒有應聲。
趙郡然再次道:“姐姐來陪你了,你開門讓姐姐進去。”
海欣陪着趙郡然在外面等了片刻,趙興達終於來開門了。
“你可是一個人住着害怕?今日姐姐來陪你可好?”趙郡然柔聲問道。
趙興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走,我不需要你!”他說着便將趙郡然往門外推了推。
海欣目光一凜,嚇得趙興達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趙郡然對海欣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她說着便進了趙興達的臥房。
趙興達看趙郡然的神色有些複雜,有恨、有怨、有激動,還有一絲期待。
雖然趙郡然被叔母扔出家門的時候,趙興達還是個咿呀學語的孩子,並不曾對趙郡然留有多少印象。可血緣親情,使得她們彼此之間會有一種微妙的聯繫。那種聯繫便是對骨肉至親的渴望和期待。
趙興達在外顛沛流離許久,不曾有過任何人給他溫暖,直到邵敏茹將他接回府中,他才感受到了一絲暖意。可那種暖意的背後是施捨,而不是關愛。
趙郡然心中冷冷一笑,邵敏茹莫不是以爲這樣的施捨便能夠牽制住趙興達,讓趙興達成爲她的耳朵眼睛。這樣的想法實在太天真太愚蠢了。她想到這裡,便將趙興達緊緊攬入懷中,柔聲道:“姐姐並非將你忘了,只是前些日子姐姐犯了錯,被陛下禁足在宮中身不由己罷了。”
趙興達輕輕推了推她,但最終還是軟弱了下來。他在趙郡然懷中嗚咽道:“那些日子我天天在破廟門口等着姐姐,不敢去乞討,就怕姐姐來接我的時候錯過了。我每天餓着肚子等,知道餓得昏過去了,姐姐也沒有出現。”
趙郡然道:“姐姐知道興達受的苦,姐姐更知道興達是惦念姐姐的。”
趙興達點了點頭說:“父親死之前告訴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姐姐,我只有找到姐姐才能活下去。”
趙郡然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頭道:“姐姐過些日子還會再進宮去,你在這裡一定要聽老夫人的話。”
趙興達乖順地看了趙郡然一眼,張了張口卻是一副十分爲難的樣子。
趙郡然已然猜到他想說什麼,只是道:“敏茹姐姐如此照顧你,你也應當好好聽她的話。”
此言一出,趙興達便有些忍不住了。他遲疑着開口道:“姐姐,敏茹姐姐她讓我監視你,看看你出宮的這些日子會去哪裡。”
趙興達到底還是個孩子,邵敏茹莫不是以爲給他一點衣食,他便能對她種忠心耿耿了。
趙郡然冷冷一笑,說道:“那麼,興達是如何想的呢?”
趙興達道:“興達想跟着姐姐,但興達不想監視姐姐。”
“你放心,這些日子姐姐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裡陪着興達。姐姐每天陪着你讀書習字可好?”
趙興達微笑着點頭道:“姐姐還要給我做飯。”
趙郡然頷首道:“那麼,你也要答應姐姐一件事。”
趙興達睜大了眼睛,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這件事過兩日姐姐會告訴你的。”趙郡然再次撫了撫他的額頭,隨後朝門外的海欣喚道,“你去告訴一聲老夫人,就說興達孤單,我留在這裡陪着興達。”
邵敏茹聽聞趙郡然留在義塾裡陪着趙興達的消息,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她自打把趙興達接到府裡,便派人****將他照料得無微不至。她原以爲像趙興達這樣的出身,但凡得一點點好處,便會對她死心塌地。
她也想盡辦法讓趙興達恨上了趙郡然,沒想到最終趙興達還是令她失望。
邵敏茹憤憤道:“那趙興達就同她姐姐一個樣,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雲染道:“他一個窮小子,沒有任何根基,小姐何必將心思花在他身上。如果小姐要對付趙郡然,隨便在老夫人面前吹一吹風便是了。”
邵敏茹沉吟了片刻,對雲染道:“明日一早,你便讓人去通知各家孩子的父母,就說先生抱恙,這些日子暫停授業。”
雲染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邵敏茹。
邵敏茹咬牙道:“這些日子變讓趙郡然好酒好菜招待她,十天之後我再好好晾一晾他,就不信他不會對我搖尾乞憐。”
這一夜,趙郡然在房中哄着趙興達睡下後,才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