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娘道:“是何采女聞不得葷腥,從她那裡撤回來的。我瞧着何采女不曾動過,便留下了。”廚娘說着擡起頭來,卻見面前站着的是個陌生女子,不由問道,“你是哪個宮裡的?”
雲染笑道:“我並非宮中人,只是我家小姐在宮中留宿幾日,現今覺得肚子有些餓,讓我來這裡找吃食。”
廚娘聽說是小姐留宿宮中,想着必定是達官顯貴家的女子,不由一臉賠笑道:“不知是哪位小姐啊,她喜愛吃什麼,我這就尋一尋多餘的食材,給她做一些。”
雲染歡天喜地道:“我家小姐是相府的嫡女,她最是喜愛吃糖醋魚、蜜汁蓮藕,以及蛋黃南瓜酥。”
廚娘聽了雲染的話,不由眉梢一挑,話語冷淡道:“你家小姐出身尊貴,怕是瞧不上我的手藝,你還是另尋她處吧。”
雲染道:“廚娘沒空做這些也無妨,我便將你這碟炸酥魚買了去,令外再買一碟熱騰騰的米飯可好?”
廚娘將雲染用力往外推,一面驅趕,一面呵斥道:“你以爲這裡是市集嗎?你可知拿宮裡的東西做買賣,是要被殺頭的。今日我只當不曾聽過,你給我趕緊走。”
雲染還想再求一求廚娘,卻見她已經重重地將膳房的門關上了。雲染拍了幾下門,見外頭有幾名御廚正拿疑惑的眼神打量她,她只得壓低着頭趕緊離開了。
此刻邵敏茹已然餓得無甚力氣,眼看着再過半個時辰,便要去打掃佛堂了。可她依舊不曾瞧見雲染回來,論說這裡到御膳房來去也不過半個多時辰罷了。她深怕雲染莽撞,錯了規矩,便只得強撐着身子去附近找她。
就在她剛走出浣沙宮的時候,卻見雲染嘟着嘴回來了。
邵敏茹問道:“吃食呢?”
雲染一臉哭腔道:“小姐,雲染走了幾個膳房,裡頭的御廚和廚娘都說在宮中私自買賣是犯法的,說什麼都不肯給雲染吃食。”
邵敏茹呵斥道:“那你不會將老爺的名號報上嗎?”
雲染道:“我已經說了小姐是相府的嫡女,可人家照樣不買賬,雲染也是沒有法子了呀。”
宮裡的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若她們聽說是相府嫡女要吃食,照理說必然爭前恐後地將吃食送上,而如今她們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邵敏茹隱隱覺得,這件事應當是有人從中作梗。不是趙郡然,便是浣沙宮的管事。
邵敏茹頓時有些心灰意冷,她靜靜地走回房中,虛弱無力地在圓桌邊坐下來,怔怔地看着窗外沒有說話。
雲染問道:“小姐此刻在想什麼?”
邵敏茹道:“我在想,到如今還能有誰願意幫我。”
雲染眸子一轉,說道:“小姐今日不如且忍一忍,一會兒先吃了晚間送來的吃食。等明日早朝,雲染便去武德殿外等着老爺,將小姐的境況告知老爺。”
邵敏茹想了想,說道:“如今也唯有如此了,父親爲官多年,想必宮中總是有他的人的。”
從雲染出浣沙宮到她回來,管事一直站在院子不遠處的迴廊裡瞧着。她見邵敏茹有氣無力地坐在房中,不由冷冷一笑,隨手招來一名宮女,附耳說了幾句。
午後邵敏茹只是喝了幾口雲染親自燒煮的熱茶,便被楊嬤嬤帶去佛堂了。
雲染本是要跟着去的,卻在出門的時候被朱嬤嬤攔下了。
朱嬤嬤對雲染道:“宮中佛堂乃是太后宮中的要地,豈能容許身份卑賤之人進出。你且留在這兒吧,你家小姐一個人灑掃便夠了。”
雲染道:“我家小姐在府中從未做過粗活,只怕是……”
“爲太后灑掃佛堂是福分,豈是粗重活計。”朱嬤嬤橫了她一眼,說道,“你若覺得閒着難受,便將屋子門口這片地都打掃乾淨了。”
雲染的面上有些驚訝,雖是丫鬟,卻也是有貴賤之分的。她好歹是邵敏茹跟前的一等丫鬟,除了伺候邵敏茹的日常,平日裡無需做任何活計。如今這位朱嬤嬤居然讓她去打掃屋子門口,這不是在羞辱她嗎?
“朱嬤嬤,我在相府一年,都不曾舉過掃把,難不成你要將我當做卑賤丫鬟來使喚?”
“我不管你在相府的時候是否養尊處優,但如今在宮裡,你便得聽我的。”
雲染一臉不情願地說道:“宮裡那麼多宮女,爲何要我去做。”
朱嬤嬤神色冰冷道:“你家小姐嫌棄浣沙宮髒亂,宮女們如何打掃,她依舊嫌這嫌那。你身爲她的丫鬟,最是清楚她的喜好。你不打掃,怕是無人打掃得了的。”
雲染氣得跺了跺腳,便看到一名宮女扛着一柄掃帚走到雲染面前。那宮女喘着粗氣,看起來像是十分吃力的樣子。
朱嬤嬤道:“將掃帚交給雲染,你便退下吧。”
宮女把掃帚往雲染身上一推,那掃帚極重,推得雲染不由後退了兩步。
朱嬤嬤對雲染道:“你將她掃帚撿起來細細打掃,待你家小姐回來之前,我回來檢查的。不過,就算我滿意了也無用,你家小姐若不滿意,你還是得重新打掃。”
雲染氣得咬了咬牙,爲怕連累邵敏茹,到底還是不敢同朱嬤嬤頂嘴。
那宮女看了雲染一眼,捂着嘴偷偷一笑,便朝朱嬤嬤欠了欠身離開了。
雲染撿起掃帚,正要走去邵敏茹的屋子門口,卻發現那掃帚極沉,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往後拽。雲染不由跺了跺腳,面紅耳赤道:“朱嬤嬤這是欺負人,這掃帚是灌了鉛的吧,居然這般沉。哪裡是掃地啊,簡直是要把人活活累死。”
朱嬤嬤冷笑道:“宮女們哪個不是這般打掃的,偏你話多。你還是賣力些吧,一會兒唐女官來了,仔細責罰你。”她說着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雲染帶着幾分哭腔道:“你們欺負我,仔細我家小姐責罰你們纔是。”
這邊雲染正舉着一把數斤重的掃帚在打掃,那邊卻做着兩個嬪妃在嗑瓜子。瓜子殼落得滿地都是,雲染纔剛掃走,未多時她們便又扔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