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慢悠悠的從指間劃過,一陣悠長的靜默下,慕容彤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彷彿她又回到了與他們初見的年月,少不更事的模樣,無憂無慮得讓人羨慕。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慕容彤終於再一次開口了。
“在此之前,我對南海的認識幾乎是沒有的。那個時候,皇兄,也就是你們的父親,大概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是他送我去南海的。起初,我只當作是去哪個沒有去過的地方玩,對於才六歲的我來說,自然是開心壞了。但是,在南海待了幾天,皇兄準備回去了,我傻傻的讓雲霜姐幫我收拾了東西,還跑去跟應天哥告別,等我有些小憂傷準備同皇兄回去的時候,皇兄突然告訴我,我不用回去,最初,我以爲是讓我多玩幾天,高興壞了,可是後來才知道,皇兄的意思是讓我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待在南海。雖然皇兄沒有說不接我回去,但對於一個只有六歲大的孩子來說,還是會害怕。我想母后,想父皇,可是任我怎麼哭鬧,皇兄都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我哭累了吧,皇兄摸了摸我的臉,然後帶着一堆人,頭也不回的走了。我撒開小腿奮力的追上去,可最終看成皇兄騎着馬離我越來越遠。”
慕容彤一邊說,一邊暗了暗神情,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六歲那個年紀,又一次經歷着和家人的分離。過了一會兒,慕容彤終於擡了頭看着楚夢靈他們,然後笑了。
“或許你們不相信,當我跑出殿外,跑出宮牆,然後一邊哭一邊癱坐在地上看着皇兄遠去的背影時,第一個出現在我身邊的是你舅舅,白應天。”說着,慕容彤笑着看着楚夢靈,很明顯的看到了她眼裡的震驚。
“或許你們看到的應天哥,是個瘋狂冷血,甚至如魔鬼一般的人物,但在我眼裡,他一直都是一個愛妹妹愛到幾乎偏執,那種偏執有時讓人接受不了,但卻又不得不讓人羨慕。帝王家的孩子,親情總是薄弱得不值得一提,有天下地位最高的父親又如何?你的父皇同樣不止你一個孩子,他的愛永遠不可能全部給你。我一直很依賴皇兄,也一直以爲皇兄會如同應天哥對雲霜姐那樣對我,可惜我還是錯了。”
慕容彤一直都在淡淡的笑,好像“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個根本與她無關一般。
“那天,皇兄走後,我整個人哭得已經沒有半點力氣,只是依稀的記得應天哥把我抱了回去,然後,或許我哭累了,在他懷裡睡着了,等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雲霜姐的辭雲閣,牀邊是一直守着的雲霜姐。皇兄走後的幾天裡,我經常哭,有時甚至會無理取鬧的躲進雲霜姐的懷裡哭着纏着要母后,雲霜姐爲了哄我開心,經常帶我到處玩,後來,他們知道我喜歡武學一類事務後,每隔個三天,應天哥都會來教我,很難得的是,我居然有個很適合學習靈力的體質。慢慢的,時間久了,大概是因爲年紀小吧,我也就漸漸忘了要回家的事。”
慕容彤笑了笑,然後隨意的聳了聳肩,又繼續說着,“當然,在南海也不是一直都那麼的順利,當時的南海帝,也就是雲霜姐他
們父皇白璟並不是個慈眉善目的父輩,相反,他跟你們看到的應天哥很像,或許因爲只有應天哥一個皇子吧,璟帝對他極爲嚴格,有幾次應天哥因爲來教我們功夫,被璟帝禁足,我跟着雲霜姐偷偷去看過他,那幾乎皮開肉沾的傷口讓人不寒而慄,感覺應天哥不是他兒子一般。”
聽到這裡,楚夢靈沉着眸色,不自覺的低語了一句,“白應天這點倒學他爹學得淋漓盡致,同樣是把自己兒子打得不成樣子。”
楚夢靈低低的幾句話慕容彤自然沒有聽漏,她只是微微一笑,“呵,這點我並不否認。起初我對璟帝的印象大概是同你們現在對應天哥一樣吧,但後來看到應天哥的轉變後,也漸漸明白了,璟帝或許曾經也是如應天哥一樣的人吧,或許他本也是愛極了雲霜姐他們的母親,也是因爲這樣的愛,纔會另他在妻子死後性情大變,我想也只能用他對妻子的執念才能解釋,爲什麼落大的南海皇宮,除了應天哥和雲霜姐再沒有其他的子嗣。也是因爲這樣的愛,纔會讓他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如此吧。那種愛極了滋生出來的恨,或許偏執,或許瘋狂,卻不是不能理解的。”
慕容彤的一番話楚夢靈不是不明白,但明白歸明白,她卻依舊不能把白應天與一個好人等同起來,即使是個偏執的好人。
“可惜,白應天對自己兒子恐怕不像他父親對他的‘愛’。”
面對楚夢靈脫口而出的反駁,慕容彤不以爲然,她依舊保持着最淡然的微笑。
“呵,我並不是想與你爭辯什麼,我們都不是他本人,他是怎樣的心情,我們誰說的都做不了數。至少,在我在南海的前幾年裡,應天哥一直都是一個溫柔親切的好哥哥。”
一邊說着,慕容彤一邊兀自的喝了口清茶。
“前幾年?後面變了?”慕容昀突然開口問。
慕容彤點了點頭,“是的,具體哪一年我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年雲霜姐成爲了南海新一任的聖女。那天的儀式真的是美極了,給人恍惚在仙界一般,那天來參加的除了南海的王功大臣外,還有辛月,藍蒼,東璃的使節。藍蒼和東璃是和平日裡無他一般的使節團,領隊的都是四五品左右的官員,只有辛月不同,不過這也是雲霜姐後來跟我說,我才知道的。除了藍蒼和南海,其他地方,我並沒有去過,所以我並不瞭解其他兩國,後來我才知道,當初還是辛月太子的伊南風喬裝混進了辛月的使節團,原來說是貪玩,出來看看新鮮,誰知道,你父親母親就這麼一起一見鍾情。”
慕容彤邊說,還不忘偷偷一笑,“那天結束了聖女等等一系列的儀式後,我和雲霜姐終於可以回到了辭雲閣,晚上躺在牀上的時候,雲霜姐偷偷的告訴我這事,當然那個時候,我們並不知道你父親伊南風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自然也不會直接去找他。後來,藉着一起吃飯的空擋,我偷偷的問過你父親,得知他也喜歡他也鐘意雲霜姐,自然是高興的,但女孩子嘛,總不能那麼容易的把自己送了出去。後來,我們尋了個藉口,讓三國的
使節團在南海多待了一些日子,而在這些日子裡,有意或者無意的製造了幾次他們倆的相遇,幾日相處後,知道你父親是辛月的太子。雖然說兩人認識得並不久,但卻都想到了成親的事,一個南海的聖女,一個辛月的太子,佳偶天成也就是如此了吧,我們都想着,南海同辛月如果就此聯姻也是不錯的。當然,我們並沒有打算馬上就這麼嫁了,畢竟,作爲一國太子,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不可能一兩天就能知道了解。”
“既然我父親是辛月的太子,爲何我聽人說,他們相處的日子幾乎都是在藍蒼。”順着慕容彤的話,楚夢靈問道。
“南海聖女,其實在南海沒有什麼特殊的工作,雲霜姐同我商量說,我同她一起跟伊南風回辛月,一來算是去玩玩,二來去看看伊南風是不是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想好之後,第二天雲霜姐就去找早已經登基成爲南海帝的應天哥,他們兄妹說事,我也就沒有過去。後來,看到雲霜姐一邊臉紅着哭着跑回了辭雲閣,我問她怎麼回事,她只是含糊的說應天哥不同意,還打了她一巴掌。在我所有的記憶裡,應天哥對雲霜姐那是寵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我完全不敢相信應天哥會對雲霜姐發脾氣,會出手打她,恐怕這些也是雲霜姐自己都沒有想到的。一時想不通,我就跑去找應天哥,當我跑進泓章殿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應天哥冷冷的看着我,然後橫了一個‘滾’字,我就這樣呆呆的看着他,那種由心裡散發出來的冷,當真讓人不寒而慄,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挪了挪步子想要靠前,卻終究不敢。我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有多久,只記得,那種不言而喻的怒氣我這輩子也不敢也不會忘記。再後來,雲霜姐收拾了行李,說是要同我回藍蒼,我問他伊南風呢,她說會一起去,而我也很久沒有回藍蒼的,這次一來回去看看皇兄,二來可以給雲霜姐他們掩蓋。我們去同應天哥辭行的時候,他沒有阻止,更應該說他是沒有半點反應,或許都有自己一股勁吧,我們並沒有太多的去考慮應天哥的表現,就直徑跟着還未回藍蒼的使節團回去了。”
慕容彤繼續慢慢的說着,“不過爲了不讓應天哥懷疑什麼,你父親並沒有同我們一起走,而是先往了辛月,隨後在半路折回。說來也巧,你父親伊南風居然同我皇兄自小交好,但畢竟他是辛月的太子,沒有特殊的說法,他不好待在藍蒼的皇宮,皇兄便把他們安排在藍蒼都城裡最富盛名的酒樓裡,而我除了時常回宮之外,倒也經常同他們二人一同出入各地。那段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他們就一直這樣嗎?果然是一國太子,不需要爲柴米油鹽而煩惱,整日裡倒是可以自在的遊山玩水。”楚夢靈慢悠悠的開口,說實在的,其實她對於那些家底殷實的“紈絝子弟”並沒有什麼好感,即使這個人是她父親。就好像她鄙視現代社會裡那些燒着父輩們錢的官二代富二代一樣。
楚夢靈的話並沒有對慕容彤產生什麼大的影響,好像她一直就知道楚夢靈會這麼說一樣,或許,骨子裡,她同楚夢靈是一樣的想法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