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裡,楚夢靈和夏雨都很少出門,白羽楓說,她們倆身體都不好,就當好好休息,兩人作伴,聊天什麼的,倒也不覺得煩悶,而且只要有空,白羽楓就往映月小築跑,或給她們講南海的故事,或告訴他們辛月同藍蒼東璃之間的動向,或閒聊或博弈,小日子過得倒也算得上無憂無慮。
幾天之後的某日,斜陽依舊將美好的晨暈閃在映月小築裡,夏雨口中咬着個蘋果正挨着楚夢靈坐着,今天倒是難得,楚夢靈讓蓮葉給她架好了臺子,鋪上白紗,準備上各種顏色的細線,原來,楚夢靈想繡一副山水圖。
一針一線不緊不慢,偶爾同夏雨討論幾句。
這時,只見小築外幾波人來回忙碌着,一直只負責照顧她們的蓮葉,今天也被叫出去了幾次,連每日準時出現的白羽楓也不見了。起初楚夢靈並不在意,卻是見蓮葉來來回回地出去回來幾次,夏雨終抵不住好奇開口道。
“蓮葉姐,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你們都這麼忙。”
蓮葉站在一旁笑着說,“今天是我們南海上一任聖女、陛下親妹妹白雲霜的祭日。”然而,南海歷任的聖女卻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原因只是白雲霜是白應天親妹,也是白羽楓從小最親近的姑姑。
南海聖女一說外面大多有所耳聞,卻也不曾親見,抵不過好奇心的夏雨拉着蓮葉一陣磨嘰,終於拉着她坐在身旁講了起來。
“聽聞,陛下原本是極爲疼愛自己這個妹妹的,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公主殿下離開了南海,之後音訊全無,再之後也不知道陛下從何處得來的消息,說是公主死了,而每年的今天就是她的祭日。”蓮葉淡淡的開口,“聽說公主死了,那時殿下還很小,哭了整整三天才在陛下的怒斥下停了下來。”
“三天?”夏雨瞬間覺得不可思議,一直那麼完美的一個男人,那麼強大,居然也會……
蓮葉無所謂的笑了笑,“是啊,整整三天,你們不知,陛下對殿下一直非常嚴厲,那時候殿下年紀小,也不懂事,常常被打得遍體鱗傷,整個南海沒有人敢忤逆陛下,除了他這個妹妹,公主常因殿下的事找陛下理論,雖然這並沒有給殿下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好處,但至少公主保護過殿下,對他好過。”
蓮葉說着說着,想起她無數次看到白羽楓因爲一些錯誤而被白應天整得傷痕累累,不自覺的心痛。
“然後呢?”夏雨皺着眉頭,眼看着眼淚就要出來了,可仍舊不放棄的繼續追問着。
“後來,公主失蹤了,陛下下令誰都不準再提她,殿下因爲這事,險些被陛下打死。後來得知公主死了,殿下不顧陛下的反對,每一年都要爲公主開設祭禮,陛下拗不過,終是妥協。”
“祭禮一定很盛大吧,南海所有人都會參加嗎。”夏雨繼續問着。
“對,基本上所有皇室的人都會參加,除了陛下。在這一天,任誰都找不到他,不管南海出什麼事,這一天陛下都不會出現。”
“啊?爲什麼啊。”夏雨不死心的問着,蓮葉搖了搖頭,“這連殿下都不清楚,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就更不好問了。”
夏雨和蓮葉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一旁的楚夢靈看似無所謂地擺弄着手中針線,卻在蓮葉說到今日是聖女白雲霜祭日時,神色一驚,如果時間沒有錯亂,她記憶力還有走到衰竭的地步的話,今天不正是她母親白笑薇的祭日嗎。聯想着那日被白應天抓去,通過透視看到密室裡的一切,楚夢靈可是篤定,白應天的親妹、南海上一任的聖女白雲霜就是她嫡親生母白笑薇。
雖之前有所察覺,有所準備,但真的知道這個真相的楚夢靈還是驚訝不小,她依舊沒有多說什麼,卻聽見夏雨開口磨着蓮葉帶她一起去看看,說是作爲辛月的郡主,給南海前聖女上一柱香也情理之中。夏雨本想拉着楚夢靈一道去的,楚夢靈本也想通過這次的祭禮看看是否能查到更多關於自己身世的蛛絲馬跡,但後來她又想了想,自己和母親長得很像,平日裡大家鮮有提及估計沒怎麼注意到,可今日是母親的祭日,保不齊會
有人看出來,也保不齊白應天會不會突然出現,她楚夢靈可不想讓那麼多人知道這個還不算確認的身世。
“小雨,你同蓮葉去吧,你知道我不喜歡湊太多熱鬧的。”楚夢靈隨口安撫着幾句。
“可是……可是,如果遇見那個慕容瑤怎麼辦。”夏雨想不出來什麼更好的理由,便隨口謅了一個。
楚夢靈一時好笑,“傻丫頭,有你的殿下在還怕什麼,再說了今天是什麼樣的日子,祭禮啊,慕容瑤再怎麼囂張跋扈,今天她就算出現了,也不會亂撒野的。”
聽着楚夢靈那“你的殿下”幾個字,夏雨刷了一下臉紅了,她跺了跺腳,“討厭,夢靈姐,你就會取笑我,不理你了啦。”說着就跑了出去。
“早些回來。”“知道了。”
目送了夏雨和蓮葉後,映月小築裡僅剩了楚夢靈一人。她倒也閒適,拿着手中針線勾繡着幾筆。
當楚夢靈以爲時間會就這樣慢悠悠的趟過時,一個極度不和諧的聲音兀自響起。
“怎麼,就你一個人嗎。”說話的,正是南海國主白應天。他邊說邊走了進來,黑色的眼珠裡泛着令人森冷的光,脣邊是他最標誌性的笑容。
楚夢靈猛然擡頭,待看清來人時不由得一驚,“你!怎麼進來的。”
白應天無所謂的笑了笑,“你這問題問得真好啊,我是南海的王,試問哪裡是不能去的?”說着,白應天慢悠悠的邁着步子向楚夢靈走過去。
楚夢靈站在架案後面,吼了一聲,“站住!別過來!”
聽着楚夢靈的吼叫,白應天更覺好笑,他倚着一邊的牆柱,雙手疊在胸前,饒有興致的笑看着楚夢靈,“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呢。”說着,白應天卻當真沒有再走近。
楚夢靈聽他一問,癟了癟嘴,倒是一時間不知怎麼迴應。
見楚夢靈吃癟,白應天倒無甚所謂,反倒話鋒一轉,看着楚夢靈說道。
“你還當真孝順了,今日你母親祭日,卻不見你去給她上柱香,好不淒涼啊。”
聽着白應天的話,楚夢靈突然笑了,她斜着眼,輕蔑了看着白應天,道。
“我尊敬的皇帝陛下,您又何必來此惺惺作態呢?我母親,您的嫡親妹妹,她死後,您做過什麼,大家心知肚明。您今日跑來這裡質問她女兒不孝,不覺得可笑嗎?”
沒有料到楚夢靈會這麼一說,白應天一時氣結,他狠狠的看着楚夢靈,半晌終緩了口氣,繼續一副笑得無比陰森的模樣。
“這麼些年,你母親就教了你這些嗎?可真是上好的待客之道啊。”
楚夢靈並不示弱,她高提了嗓子,說着,“所謂待客之道,自然要對待真正的客人方纔用得上,陛下認爲,小女子爲何要對你用上呢?”
說着,楚夢靈並沒有給白應天反駁的機會,繼續開口道。
“敢問一句,偉大的皇帝陛下,那麼您希望我怎麼招待您呢?”說着,楚夢靈故將手摸入懷中,然後睇了白應天一眼,“還是說,您希望我拿上次的銀針招待您,若陛下您有此想法,小的自然不會吝嗇這麼點東西的。”
看着楚夢靈手上動作,聽到她後面所說的,雖然白應天並不認爲楚夢靈這次還有機會傷到他,卻仍心有餘悸的退了小半步。
看着白應天腳下細微的挪動,楚夢靈知道她的話起了作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沒有任何機會是可以去跟白應天硬碰硬,她還沒有到如此不自量力的地步。
白應天緩了緩口氣,現在,他還不想浪費力氣與此人生氣。他突然又笑了,看着楚夢靈,“你就不想知道今天爲何來找你嗎。”
一直等着白應天爆發,而苦思冥想對策的楚夢靈怎麼也沒料到白應天來此一問,她收了笑,沉着眼神看着白應天,然後慢悠悠的開口。
“您若想說,自然就會告訴我,若不想說,我問也是白問,何必浪費口舌。”
聽着楚夢靈的話,白應天卻也沒有生氣,他只是擡着腳又是一步步慢慢的靠近,然後挨着刺繡
的案架,低了頭湊近楚夢靈,笑得無比陰邪。
“噢,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不過是來告訴你,今天是第六天了。”
說着,白應天沒有給楚夢靈反應的機會,手下快速出掌,緊掐着楚夢靈的脖子,隨後,指尖略略挑起,在楚夢靈顎下間不緊不慢的划着幾下。
“別忘了我們的賭約,你的血,我還是很喜歡的。”
白應天突如其來的動作楚夢靈一下沒來得急反應正好被其桎梏住,二人極近的距離間,楚夢靈好像聞到了白應天身上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就在這時候,剛從祭禮上忙活了一陣下來,打算過來看看楚夢靈有沒有什麼需要的蓮葉回到了映月小築,正當她剛剛進門,就看到白應天一手掐着楚夢靈的脖子,蓮葉嚇得連忙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後面,她萬萬沒想到,這麼多年裡的今天都是不見人影的白應天會出現在這裡。
沒有多餘的時間留給蓮葉思考,她聽不清二人的對話,只見白應天的手在楚夢靈細嫩的脖頸間越收越緊,指尖劃過的地方悠悠的顯着血痕。蓮葉想去幫楚夢靈,但她並不認爲自己有對付白應天的能力。隨之,蓮葉也不再多想,轉身往正在舉行祭禮的大殿奔去。
白裹雅素的大殿圍着很多人,祭禮仍在進行,看得出不止白羽楓,南海皇室很多人都十分尊敬這位已逝的聖女。
不管殿上人如何反應,蓮葉衝跑進來,她拉過白羽楓,伏在其耳邊道:“公子,你快回去看看,陛下要殺楚姑娘!”
聽得如此,白羽楓臉色驟是一遍,也不再管殿下衆人,同蓮葉一道迅速奔回映月小築,一直跟在白羽楓身邊的夏雨,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見白羽楓臉色不對,隨即也跟了出去。
“我尊敬的舅舅,你嫡親的外甥女我,怎麼捨得讓您失望呢?”雖被禁錮着,楚夢靈仍不示弱,她眼神越來越冷的看着白應天。
“喔?”白應天突然仰首大笑了起來。
“怎麼,今天是你母親的祭日,難不成真是顯靈了嗎,孤王可有聽錯,你居然喊我舅舅。”
白應天的笑近似乎瘋魔,而當白羽楓同蓮葉衝進映月小築時,卻正好聽到這段對話。
楚夢靈是姑姑白雲霜的女兒?聽到這些,一貫冷靜的白羽楓也不禁有些不敢相信。是自己漸漸忘了姑姑的模樣,還是他並沒有過多的注意楚夢靈的容貌,雖然一直覺得她美得不像真的,現在仔細一看,卻真真的於姑姑有九分的相似。他有些愣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還是一旁蓮葉適時拽了拽他的衣袖,纔將白羽楓的思緒拉了回來。
看着下一秒就有可能被父親掐死的楚夢靈,白羽楓顧不得如何,遂不及防的衝了上去,一手打向白應天,將他扣在楚夢靈脖子上的手打了下來。然後,一把接住瞬間有些脫力的楚夢靈。
本是惱怒何人突然橫插一槓的白應天,當他看清是自己兒子的時候,突然有些玩味的靠在一旁的牆柱上,看着他們。
滿腔怒火的白羽楓一手將楚夢靈攬在懷中,一面對着白應天吼道:“今天是姑姑的祭日,父皇難道要在今天親手殺了姑姑唯一的女兒嗎!”
相比白羽楓的怒吼,白應天卻平靜得讓人發冷。他並沒有對自己兒子發怒,這倒是讓包括楚夢靈在內的三個人都有點意外。
當所有人都在猜測白應天到底想做什麼的時候,白應天看到了剛剛跑進來的夏雨,然後他笑着終於開口道。
“我的皇兒,你似乎忘記了件很重要的事。”沒料到白應天突然這麼一問,幾個人一時都摸不着頭腦。
“原來,你姑姑都是白疼你了,你居然連她給你訂的婚事都忘了。”白應天十分滿意的看着自己兒子錯愕的表情,卻又生怕楚夢靈和夏雨不明白一般,解釋着。
“你難道忘了,你姑姑爲你和她唯一的女兒訂了門親事。”說着,還不忘指了指楚夢靈。
說完這一切,白應天看了屋裡的幾個人,當他看到夏雨心痛又不知所措的衝出去的時候,笑得別有一番意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