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嬤嬤掀簾看了眼,揮手示意白芷等人不要進來,自己進了屋,站在炕角,看着痛哭不止的李兮,暗暗嘆息。
看李兮哭的差不多了,姜嬤嬤擰了個溼帕子遞上去,“姑娘,淨淨面吧。”
“嗯。”李兮坐起來,接過帕子擦來擦去。
“姑娘,沒什麼事吧?”姜嬤嬤擔憂的問道,李兮立刻搖頭,“沒有!我沒哭,我就是……沙子迷了眼!”
這會兒,她不想和任何人說話,說陸離,說分別。
“那就好。”姜嬤嬤彷彿真相信了李兮的話,直接岔開話,說起了別的事,“剛剛,明山說王爺十四日要往邊關領兵去,託我問一問姑娘,能不能準備些藥給王爺帶上,明山說,王爺腸胃不是很好,累狠了就沒胃口,明山還說,王爺用兵常常劍走偏鋒,而且仗着功夫好,淨往前頭衝,要是有上好的傷藥,也想請姑娘準備些,越多越好。”
李兮將帕子遞給姜嬤嬤,“昨天晚上我給你的那張單子,讓他們快點送進來,叫小藍過來,你去找一趟明山,不光王爺,他們幾個想要些什麼樣的藥,還有,再問問北方軍中有什麼常見病,問的越仔細越好,藥備不了那麼多,我多寫幾個方子給他們。”
姜嬤嬤答應一聲,起身正要叫了白芷等人進來侍候,李兮突然叫住她,“嬤嬤!”
姜嬤嬤回頭,李兮指了指外面,姜嬤嬤會意,急忙走到門口,將簾子掀起條縫,左右看了看,示意李兮沒有人。
“嬤嬤,我記得陸……二爺和我說過一回,皇上忌諱他,不會讓他統領大軍的,可這一回,爲什麼又讓他統領了呢?又是在這個時候。”李兮想着那天在城牆上陸離和她說的話,這些話就不能和姜嬤嬤說了。
姜嬤嬤臉色微變,斟酌着道:“這是朝政大事……雖說咱們不懂,可王爺那樣的本事,確實犯忌諱,自從王爺在平遠絞殺了赤燕三十萬大軍,這十來年,也不是沒打過大仗,敗也敗過,可朝廷從來沒用過王爺和樑地那幾萬大軍,姑娘這麼說,還真是,如今這個時候,皇上病倒了,太子還沒上手,怎麼就敢把大軍交到王爺手裡了?”
李兮緊咬着嘴脣,臉色變幻不定,姜嬤嬤看着她,想了想道:“姑娘能想到,王爺肯定也想到了,朝廷的事,勾勾連連,不知道多複雜,王爺那樣的人,又有崔先生,再說,陸家經營了這麼些年,朝廷裡不知道藏着多少人、多少後手呢,姑娘不用多擔心。”
“嗯。”李兮慢吞吞‘嗯’了一聲,姜嬤嬤說的對,連她這麼個笨人都想到了,陸離怎麼可能想不到呢,可是,皇上爲什麼肯讓他統領大軍了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陸離答應統軍,做的是火中取栗的打算?要真是這樣,這一趟的危險,就不在戰場上了,萬一真是這樣……
她得問問司馬六公子!他肯定知道怎麼回事!
在皇上起居的宣和殿和中書門下省所在的那個小院之間,原來侍衛們歇息的三間小屋周圍,如今外面站了七八個當值的侍衛,裡面則是一圈內侍,這三間小屋,如今是太子處理政務的所在。摺子從門下中書,或是外面先送到這三間小屋裡,之後,再由太子,或者是太子和司馬六少一起,送進那座氣勢宏偉的宣和殿,稟報給靜養的皇上。
夜色剛剛垂落,一向夜半纔會離開的司馬六少從西廂出來,站在廊下,雙手背在身後,不顯山不露水的活動舒展了幾下身體,擡腳下了臺階,往宮外出去。
上了車,垂手侍立的中年管事站到車廂前坐下,回過頭,將簾子掀起稟報:“爺,已經安排好了,照理說,李先生這會兒也該到了。”
正懶的沒骨頭一般癱在車廂裡的司馬六少一下子竄了起來,“已經到了?你讓她等我?快快快!快走!快!”
司馬六少聲音沒落,車子就猛的往前一衝,開始狂奔,司馬六少沒坐穩,一頭撞在車廂板上,頭上的帽子歪到了腮幫上,手腳亂舞又要扶帽子又要爬起來,嘴裡的話竟然沒停,“我怎麼交待你的?爺的話不算話是吧?你讓她等我?那姑奶奶的脾氣……我的簪子呢?真是混帳!再快點!越快越好!”
“爺,爺您別急,”管事在車廂外,想幫忙幫不上,看着手忙腳亂、越忙越亂的司馬六少,心裡一陣緊張慌亂,今天這差使好象辦砸了!
“都怪小的沒說清楚,小的是說也該到了,是照爺的吩咐,李先生到,咱們也得到,小的就是想着,爺的辰光兒也寶貴得緊,想湊一湊,李先生到,爺也到了。”
“放屁!”司馬六少總算摸到了簪子,一把扯下官帽甩到一邊,摸索着往頭髮上插簪子,“爺辰光兒再緊也緊不到這上頭!誰讓你替爺作主的?我告訴你!怎麼又慢了?快快!你給我聽着!這回李姑娘不發脾氣也就算了,就扣三個月月錢,這事算掀過!可你記着,沒有下回!要是李姑娘發了脾氣,你也別怪爺發脾氣……我早就告訴過你,爺的吩咐,一絲兒不準走樣!”
“是是!”管事不停的點頭,一句話不敢再多說,以後但凡沾着那位李先生,寧委屈爺,不能委屈李先生!這一條,他記牢了。
司馬六少連走帶跑奔進樊樓後面那間小雅院,一頭扎進去,李兮剛去了鬥蓬。
“呼!”司馬六少長長呼了口氣,“總算沒晚!”
“你這麼着急幹什麼?你現在是大忙人,我等一會兒你不是應該的麼。”李兮坐到炕上,上下打量着一身官服的司馬六少,司馬六少衝她連連長揖,“就是怕你這麼想!這一回是我的錯,下回、下下回、下下下回,我等你!肯定不能讓你等我!”
“誰等誰有什麼要緊?幹嘛計較這個,你從……衙門?”李兮不確定他上班那地方叫什麼,司馬六少非常明白的接了一句,“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