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事情對他們夫妻倆來說是根刺,紮在心頭,不說不代表不疼。
周惜月斜倚在內室窗戶下的羅漢塌上,手裡端着一杯茶,修長的手指在茶杯的邊緣輕輕的婆娑着,正在出神。
內室小屋裡的水聲半天了,這會兒終於是停了,一會兒,宋睿宸走了出來。
“發什麼呆?”宋睿宸邊換衣裳邊問道。
周惜月回了神,扭頭看着他道:“你要出去了?”
宋睿宸點頭:“宮裡有點事。”
周惜月身上懶懶的,加上昨天晚上宋睿宸糾纏着她半夜沒睡,實在也是累得很,便沒有動,只是叫他換上那件石青色繡暗紋長衫,看着他手背上的傷痕,又問:“你的傷還要不要緊?”
宋睿宸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還驚訝:“傷?我什麼時候受傷啦?”
周惜月又好氣又好笑:“你的手!”
宋睿宸低頭看,然後恍然,失笑着舉起手給她看:“這也叫傷?打人留下的不叫傷!”被她一說倒是想起來了,一邊繫腰帶一邊過來了,站在羅漢塌前:“媳婦,跟你說啊,楚氏的事情不準心軟!我說了不給找大夫,就是不找!母親那邊你不用管,看守的是我的人,母親找你,你只叫她找我好了。”
周惜月點點頭:“知道了。”
宋睿宸尤還不放心,又湊近點雙手撐在了羅漢塌的邊緣,眼睛看着她的眼睛:“母親如果不聽,還無理取鬧的話,你就別理她,實在不行就把郡主的架子端出來!橫豎現在已經是撕破臉了。”
周惜月又是一陣的好笑兼着好氣,但是看着眼前專心致志看着自己的宋睿宸,心底深處又有些心疼,心疼夾在自己和他母親中間的他,心疼既要維護自己,還要孝順母親的他。
她放下了茶杯直起身,雙手捧着宋睿宸的臉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了,經過了昨天的事情,還有妤霜她們說的那些話,我也想清楚了,一味的退讓,做低伏小,並不能換來尊重,換來的反而是更加的……得寸進尺,所以我不會在退讓了。”
宋睿宸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明顯還是不放心。
這其實也不能怪他,周惜月嫁過來也有幾年了,因爲不能懷孕的事情,嫁過來之後着實的氣短,對婆婆的一切行爲全都是忍讓,自覺着自己很虧欠。
宋睿宸就算是已經非常的注意,非常的維護她了,但其實周惜月還是受了不少的委屈,這一點宋睿宸也知道。沒辦法,他是男人,總不可能時時刻刻在後宅守着老婆,總要出去,一出去,母親是怎麼對待媳婦的,自然就看不到了。
如果連周惜月都不和他說,後宅的有些事情想要瞞住宋睿宸還是很容易的。就比如說,那個所謂的表妹楚氏。
楚氏是定遠侯夫人孃家的一個遠方窮親戚,具體什麼親戚,連宋睿宸自己都鬧不明白,但是既然侯爺夫人都能允許給自己的兒子當妾,不怕臉面上不好看,那麼想來也不是什麼太近的,說不定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
因爲這個妾室是宋睿宸出京城去辦差的時候,侯爺夫人接進府的,並且沒有問過宋睿宸本人的意思,而問沒有問周惜月的意思,想來也是很清楚,便直接給擡成了姨娘的,因此宋睿宸格外的生氣,這不,這個姨娘進門也有一年多了,可宋睿宸碰都沒有碰她。
就爲了這個,侯爺夫人給周惜月使了不少臉色,這一點宋睿宸知道,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就連那個狗屁都不是的楚氏,也敢給周惜月使臉色!
若不是昨天周瑾寒和唐妤霜他們來府裡玩,楚氏不知死活的出來妄想和王妃、世子妃們平起平坐,唐妤霜爲周惜月出頭的話,宋睿宸還真的不知道,楚氏在後宅竟然如此的囂張!
昨天也是安心想要給自己母親一點教訓,更加的是要給周惜月除了楚氏這個禍患,因此宋睿宸裝的暴怒,把楚氏狠揍了一點,還不叫找大夫,其實就是想叫楚氏死!
今天要出門了,又擔心自己一走,侯爺夫人找周惜月鬧,周惜月又和往常一樣選擇退讓,所以宋睿宸特別不放心。
周惜月也看出來了,自己以前也是忍讓的過了頭,連宋睿宸都不信任自己了,重重的點頭道:“真的!我是真的想通了!”
宋睿宸還是不信,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周惜月真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好笑的道:“真拿你沒辦法……”說着身子往前蹭,坐在了榻邊,而宋睿宸也坐下了,看着她。
周惜月看着他,想了一會兒才略帶嚴肅的道:“以前我忍讓,是因爲覺着自己能懷孩子的可能性很小,你是世子,侯爺夫人只有你和睿青兩個兒子,睿青還小,你……身爲長子卻不能爲父母親儘早的生下子嗣,不能讓父母親享受舔犢之情,我心裡真的是很愧疚……”
“因爲這份愧疚,所以覺着侯爺夫人怎麼對待我,我都應該忍了,畢竟是我理虧在先。加上……我是你夫人,自然有盡孝的義務,不能叫你爲了我,做一個不孝之人……”
周惜月看着他繼續道:“因爲這些,所以一直忍着。不過昨天的事情,真的是給了我當頭一棒一般,妤霜的話,對我來說就是醍醐灌頂……”
她聲音低了些,輕聲的道:“忍讓和伏低做小,其實很容易,真正不容易的,是既能不委屈自己,也能將事情處理的好。我忍讓,對我來說是小事,無非就是受些委屈罷了,但是……昨天妤霜說的對,我受委屈不要緊,但是我不能叫我的爹孃知道了我的情況,跟着我難受……”
她說這些,宋睿宸也有點受不了,輕聲道:“惜月……”
周惜月搖着頭,示意他讓自己說完:“昨天惜雲也在這邊,所有的事情也看到了,想來也能想得到,楚氏能有昨天那樣的做派,這平常裡是怎麼對我的,她也猜得到……若是回去跟我爹孃說了,我爹孃該多難受?”
“我爹孃嬌生慣養的把我養大,不是爲了叫我受委屈的,我這邊受委屈,覺着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但是想想家裡的父母親知道了,難道不委屈不難受?不傷心?他們的傷心說不定比我還更多……我就那麼的不孝順,都出嫁了,還叫父母親爲我傷心難過的?”
說到了這裡,周惜月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