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這陣子,關於八皇子帶頭鬧事,想要把鳳羽珩趕出京城,並且威脅着她關閉了百草堂一事已經在京中傳開了。雖說人們並不敢當着面就對一個皇子怎麼樣,但在心裡卻是把八皇子從頭到腳都給罵一遍。
自打玄天墨從盛王府裡出來,騎着馬在街上閒逛的工夫,就已經收到了無數眼刀。百姓們不明着來,但暗裡的小動作卻是不少,甚至有人往他的馬蹄子底下扔雞蛋。
玄天墨並不是當初的三皇子,不至於當街打罵百姓,因爲他心裡清楚,想要得這個天下,民心這一塊可不能有所失。如今自己已經落了下風,再當街與百姓爲難,這個黑鍋更是背不起。所以,一個皇子,今日就一直忍着,直到遇見鳳羽珩,眼中寒光這才忍不住地迸現出來。
鳳羽珩一擡頭,正好對上那雙老鷹一樣的眼睛,那眼裡傳遞出來的訊息像是透着死亡一般,讓人一眼身寒。
想容被嚇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絆了袍子角,一個站不穩,人“撲通”一下坐到了地上,摔得她“哎喲”一聲。
鳳羽珩明明可以把人扶住,可她也不知怎麼想的,不但沒去扶想容,自己還一臉驚恐地往後退,然後成功地絆在了想容的腳上,一個跟頭也坐那兒了。
要說想容摔一下,可能還引不起什麼轟動,最多也就是引發些關注而已。但鳳羽珩就不一樣了,她在京城的知名度可太高了,特別是近些日子,因爲百草堂的事鬧得,濟安郡主幾乎已經成了人們掛在嘴邊兒上的話,甚至有些人回到家裡吃着吃着飯都要抹一把眼淚,想着百草堂的好,罵着那些跟濟安郡主作對的人。
眼下鳳羽珩一摔,正好摔在熱鬧的街口,往來行人多,一下就入了所有人的眼。人們紛紛往這邊圍攏過來,而忘川黃泉兩個丫頭在邊上接到鳳羽珩的眼神提示,趕緊一個去扶想容一個去扶自家小姐,一邊扶一邊還大聲地問着:“小姐,您沒事吧?小姐,奴婢就說不讓您出門,朝中那麼多大人瞅着您不順眼,您這一出了府門指不定就多少人等着給您下絆子!”說完,忘川還衝着八皇子玄天墨的坐騎跪了一下,一臉驚恐地道:“八殿下,咱們郡主絕對不是有意打擾您行走的,也不是有意擋了道路,還請八殿下開恩,千萬不要讓您的坐騎踩死我們郡主啊!”
說着,跟黃泉二人直接就給八皇子磕頭,邊磕邊掉眼淚,二人甚至還護在鳳羽珩面前,就像下一刻八皇子的馬蹄就會踏上來一般。連帶着後頭的想容也跟着哭了起來,一方面也是受了些驚嚇,可總不至於嚇哭,主要是做戲給外人看。
那還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八皇子玄天墨只覺得腦子裡“嗡嗡”地響,從前他就知道這鳳羽珩言語犀利出手狠辣,是那種真刀真槍上陣與人對着幹的主。卻沒想到她作起戲來竟也如此之足,這瞎話編的連眼睛都不帶眨的。可他的馬明明連她的一根汗毛都沒碰到,甚至兩人還隔着幾步的距離呢,怎麼的那倆人就坐地上了?這不是訛人麼?
他目光中帶了同樣的訊息往鳳羽珩處投了去,卻見那丫頭的眼中竟也帶着挑釁,傳遞出來的意思明顯就是:訛你又能如何?
縱是再陰晴不定收放自如的人,也動了氣,八皇子的臉色不太好看,人還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着那幾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心中生煩,真恨不能揚了馬蹄把她們都給踩死。
而滿街的圍觀百姓此時通過忘川黃泉二人的話裡也聽明白了,敢情那騎在馬上之人就是八皇子,盛王殿下啊!人們反應過來,趕緊跪到地上磕頭,大氣也不敢出,面上看起來很是懼怕,做臣服之狀。可卻沒人知道,他們心裡想的卻跟面上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此時此刻,幾乎所有跪在地上的百姓都在心裡把個八皇子給罵了十萬八千遍。要不是因着他老子是皇上,必須尊敬,否則那可真是連八輩祖宗都要給罵出來了。
在百草堂那邊的潛移默化之下,在人們口口相傳的講述中,八皇子已經坐實了是害得百草堂關門的背後推手,也坐實了是他教唆那些大臣要把濟安郡主趕出京城。可以說,如今京城裡的人,從官員之家到普通百姓,無一不在背地裡咒罵着八皇子,甚至包括那些原八皇子黨的人們也對他持了觀望態度,一切只因京中突然出來的詭異盜竊案。
當然,那些官員們的小心思玄天墨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可同樣的,他也在懷疑是那些官員們聯起手來謊報失竊,以逃脫他要求上繳的那些貢銀。兩方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如今就是僵持着,誰也不先說破而已。
至於這些百姓,玄天墨當然也不傻,“反八聯盟”在京城中聲勢那麼大,都圍了盛王府去吵鬧,他怎麼可能一無所知。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個別幾個官員他還有辦法對付,但滿城的百姓卻讓他有些爲難,總不能大肆屠殺吧?
玄天墨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直盯着鳳羽珩看了好半晌,過後突然就笑了一下,然後纔開了口說:“弟妹走路還真是不小心,離着本王的馬還有這麼遠的距離呢,怎的就坐到了地上?是這路不平麼?”
鳳羽珩搖頭,“京城大道都是父皇着人修的,每年都要撥銀子維護,怎麼可能不平。阿珩只是沒想到這鬧事中突然衝出一匹高頭大馬來,一時受了驚,這才摔倒,實在是不敢怪罪到八殿下身上。殿下想必一定是有急事要去辦,這才騎馬衝入鬧事,千萬不要因爲阿珩而耽擱了,那個罪責阿珩可是擔待不起的。”
她就坐在地上,一點也沒有起來的意思,委委屈屈地說着瞎話,可是聽起來又是那麼的真實,甚至連玄天墨都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馬嚇到了她。當然,他知道鳳羽珩是絕無可能被一匹馬給嚇到的,她不嚇馬就不錯了,可是要他在大街上跟一個小女子爭辯?
他無意在百姓面前做這種事,這鳳羽珩不管有着什麼樣的身份,可當她放下姿態來想要當個小女子的時候,她也的的確確就是個小女子。自己今日不管說什麼,都會落下話柄,在百姓心中的壞形象都是不可逆轉的。所以他選擇妥協,甚至就準備主動開口道歉,這本就是一件小事,他是男人,驚了個女子再向對方賠不是,這種事情不丟人。
玄天墨準備下馬,想要親手把鳳羽珩給扶起來,可就在他剛有這想法還沒等實施的時候,卻沒想到,跟在他身邊的侍衛看不過去,突然大吼了一聲:“大膽刁民!竟敢當街攔阻八殿下,你等該當何罪?”
這一嗓子吼出來,把個玄天墨都給嚇了一跳,隨即怒視那侍衛,對方卻根本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他是個新上任侍衛,得到了能跟隨在八殿下身邊的差事,心裡十分得意,一心就想着如何表現,如何能把主子給護好了,如果表現得好,來年升個侍衛長沒問題。其實他這人沒什麼本事,更不會察言觀色,要說在以往,玄天墨絕對不會帶着這樣的侍衛上街。但這陣子沒辦法,因爲府中的失竊案,他殺了太多人,一時間人手調配不過來,又不能就自己一個人出街,這才選了這人,卻沒想到弄出這樣的結果。
侍衛說了這樣的話,他原本的計劃也是不能實施了,總不好在這種時候下馬賠不是,人都得罪了,再給個甜棗,有什麼用?一時間,氣氛就僵在那兒。
偏偏那侍衛還覺得自己做得挺對,理直氣壯地還在那兒耀武揚威,一個勁兒地指責鳳羽珩等人不知好歹,甚至還抽出了腰間佩劍指向黃泉。在他看來,鳳羽珩不過是個異姓的郡主,他家主子可是正經的皇子,而且八皇子的勢力又豈是其它皇子所能比的!這郡主膽敢如此對自家主子,他就必須得爲主子出了這口惡氣。
這侍衛咋唬得歡,鳳羽珩等人卻一點兒不爲所動,甚至就連一向衝動多言的黃泉也能忍住脾氣。只因她們已經看到了周圍跪地的百姓有了反應!
百姓們的確有了反應,面對八皇子他們敢怒不敢言,但面對一個小小的侍衛,他們爲了能給濟安郡主出一口惡氣,真就能豁得出去了。特別是看到那侍衛連長劍都抽了出來,立即就有人高聲叫喊起來——“殺人啦!有侍衛當街殺人啦!”
還有更多的人紛紛氣憤指責:“你不過一個侍衛而已,有什麼資格如此跟濟安郡主說話?”
“郡主和王爺之間的糾葛,哪裡有你出頭的地方?”
“你這個侍衛不要臉,一個大老爺們兒拿劍指着個小姑娘,我呸!不害臊!”
“就是!不要臉!”
一句一句的指責也謾罵傳來,那侍衛臉上掛不住,竟回過頭來用劍指向了百姓。可百姓人多啊,怕他作甚?很快地便惹了衆怒,人們羣起而攻之,那些拎着籃子的大爺大媽從籃子裡拿出了白菜梆子、雞蛋、土豆,照着那侍衛就砸了過去。
一時間,街道下起了“菜蛋雨”,甚至有些“雨點”還落偏了,一個雞蛋也不怎麼的,“啪”地一下就打上了八皇子玄天墨的額頭,散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