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林八百步,月秀正帶着個人站在那裡等着。元貴人身邊跟着的那個侍女似乎有些害怕,腳步頓了頓,引了元貴人的不滿:“跟着我就是,你退什麼?”
那侍女不敢吱聲,默默地跟着,直到月秀迎了上來,叫了一聲:“主子!”然後看了元貴人身後一眼,又說了聲:“傅雅姑娘。”
元貴人一皺眉,“沒規矩,叫鳳小姐。”
“哦,鳳小姐。”月秀趕緊改口,“怪奴婢不好,奴婢總是忘了規矩。”說完,又對元貴人道:“主子,都安排好了,林子對面打開了一個缺口,是小獸咬的,從那裡把鳳小姐送走,萬無一失。”
那扮作侍女模樣跟在元貴人身後的正是傅雅,此時一聽說要把她送走,不由得大驚:“娘娘是要把我送到哪裡去?不是說要我來這邊,然後另有安排的嗎?爲何要送我走?”
元貴人告訴她:“你稍安勿躁,今時不同往日,我原本是打算把你安排到冬圍裡來,咱們伺機而動。但白天出了大事,你怕是還在納悶爲何我一下子從一宮主步的娘娘變成了小小的貴人。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拜鳳羽珩所賜,只要她在一天,咱們誰都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現在你得離開。”
傅雅皺着眉,她想不明白,元淑妃可是宮裡的娘娘,那是連皇子們見了都要畢恭畢敬的存在,那鳳羽珩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居然連一宮主位的娘娘都能扳倒?她不解地看向元貴人,半晌,終於問了句:“是送我回京城嗎?”
元貴人搖頭,“不,送你到南界。”
“什麼?”傅雅大驚,“送我到南界?爲什麼?我……我爲什麼要到南界去?不行不行!”她匆忙拒絕,不停地搖頭,“我不能去南界,京城還有我的家,還有我的母親,我怎麼可以扔下她一個人到南界去?娘娘,您另求他人吧。”
“傅雅姑娘,這可由不得你。”月秀冷聲道:“你要記得自己的身份,雖然我們跟您叫着鳳小姐,可你到底不是鳳羽珩,不是鳳家的孩子,更不是那姚氏的女兒。你所謂家和母親,其實跟你一點血親都沒有,那不過是主僕,不過是僱傭,難不成你還真的以爲自己是姚氏的親生女兒了?娘娘面前,哪裡有你討價還價的地方!”
月秀厲下聲色來,到是把傅雅給唬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元貴人,此時此刻才明白,原來,一直以來元淑妃對她又親又善,和和氣氣,那不過是假象。她是在與虎謀皮,根本就是踩在刀刃上走路,稍有不甚,被割傷還是輕的,很容易掉進萬丈懸崖。其實她早就有心理準備的,知道跟這樣的人接觸要加一萬分小心,可她到底算計太淺,左算右算也算不出對方的手掌心,眼下就要被送往南界,她根本沒有退路,那麼,與其反抗,不如……
“不知娘娘要把我送到南界去做什麼?”傅雅問向元貴人,已然放棄之前拒絕的念頭,她老實地說:“我知道我跑不掉,而你們抓着我不放,不過就是衝着我這張臉,娘娘就直說吧,這樣我到了南界之後,心裡也能有個底。”
元貴人點點頭,讚道:“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我相信,再多加磨練,你不會比那鳳羽珩差。”她告訴傅雅,“送你到南界,是要送你一段好姻緣,我那兒子是當今聖上的八皇子,你許給他,那是幾世修來的福份。他眼下也快要回京,你們若是在半路能碰個面,那是最好,但不管碰不碰得上,你都要直奔邊南去,到了那邊,直接就以八殿下未來正妃的身份住進邊南的將軍府,而你在那邊對外的身份,也是鳳家的女兒,姚氏的女兒,你,明白嗎?”
傅雅一愣,“八皇子未來正妃?”她是不是聽錯了?這元貴人瘋了不成,就這麼把正妃之位給了她?八皇子本人能同意嗎?
元貴人顯然明白她心中所想,於是解惑道:“你放心,我那兒子我知道,自小就聽我的話。而至於皇上那邊,雖說現在已經應下了那呂家的親事,但畢竟大年才賜婚,這不還有倆月麼,兩個月,足夠發生很多事情了,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只要安安穩穩的跟着暗衛往南邊去,只要能平安到達邊南,傅雅,從今往後,你的榮華富貴,那可是享之不盡,用之不完。還有,我知道你想爲爹孃報仇,可那仇得找鳳羽珩去報,你在京城這麼久了,也知道找她去報個仇得有多難,所以,現在我爲你直接開了一條捷徑,只要你能以鳳家小姐的身份站在八殿下的身邊,這一切,就都不成問題。”
元貴人的話是入了傅雅的心的,她也隨着這些話想了又想,最終覺得,這是一筆很划算的買賣。她知道元貴人的最終意圖是什麼,八皇子繼位,得天下,那纔是她的夢想。而自己以鳳家小姐的身份出現在邊南,勢必在邊南一帶爲八皇子又掀起了一股天下歸心的熱浪。畢竟,鳳羽珩在大順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可是……“我去了,姚夫人怎麼辦?我走了,她還會認我嗎?還有鳳家,這是一個連環局,娘娘想把這局坐穩了,可不能只送走我一人。”
元貴從笑了笑,對她說:“放心,姚氏如今已經在往南界的路上,至於鳳家,那鳳瑾元在鳳府沒有半點地位,他的兩個女兒都在獵場,想要弄走他更是容易了。你放心,到了邊南,一切該見到的人你都會見到,到時,你只要做好你鳳家女兒的本份,孝敬恭順爹孃即可,其它的,不用你操心。”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傅雅還能再說什麼?她點了點頭,“好,我去。”
元貴人衝着月秀身後的那個黑衣人點了點頭,隨後,傅雅就覺得突然之間天旋地轉,眨眼的工夫,她整個人就已經被那黑衣人扛在肩上,運了輕功往林子深處飛了去。
元貴人一直看到再看不見人影,這才轉身往回走,同時也長嘆一聲,頗有些後怕地道:“也多虧了玄飛宇出事,絆住了鳳羽珩的腳,不然,我就是想要把那傅雅送走,怕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月秀也道:“是啊,那濟安郡主的眼線如今都在盯着麗妃那頭,怕是一時也顧不得娘娘這裡。不過傅雅姑娘來過營地的事應該瞞不過她們,不知那郡主會不會找咱們的麻煩。”
“找也找不到了。”元貴人冷哼,“暗衛是墨兒留下的,外頭還有那麼多接應,想來一路平安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姐姐那邊讓我十分擔心,她這樣做怕也是爲了我……”
“娘娘。”月秀不由得提醒元貴人道:“麗妃娘娘與您雖說是姐妹,可她那個性子本就不合人,跟您都一點也不親近,再加上當年那巫蠱事件,鬧得她在宮裡也是勢單力薄。現在她突然間就鬧出這樣的事來,誰知道是不是爲了您?再者,您怎麼就確定那事兒一定是麗妃娘娘做的呢?”
元貴人擺了擺手,無奈地道:“再不親近到底也是姐妹,她從前在家裡的時候就鼓搗那種東西,父親娶進門來的那些個女人沒少被她折騰。宮裡常年不出這種事,上次是她,這次,十有八九也跑不了別人。咱們的暗衛不是也把那扎小人兒的手法都說了麼,跟她一慣做的小人兒一模一樣。說起來,這暗衛也是分三六九等啊!咱們的人想要探鳳羽珩的帳子,那是寸步難行,要不是她把那小人兒送到了老二那裡,怕是我們還被矇在鼓裡呢。”
月秀點點頭,“是啊,那濟安郡主也真是沉得住氣,只交給二殿下去查交,並沒有在皇上那裡鬧出動靜來。”
“這就是她懂事,也是該有的分寸。晚上有大宴,本來出了飛宇的事皇上就沒什麼心思了,她要是再把事情捅出來,這冬圍我看也別辦了,明日就得起駕回宮。總之,麗妃那頭多盯着點吧,我如今被貶爲貴人,姐姐可不能再出事。”話是這樣說,可是才說完,自己也長嘆了一聲,“唉,說起來,就是真盯住了,又有什麼用呢。她那個性子……人家沒等查到她,她自己就得露了馬腳,我瞅着剛剛在大宴上就神色慌張,連頭都不敢擡起來,皇上好不容易跟她說了句話,她還嚇得打翻了酒盞。罷了罷了,各自爲命吧!”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往林子外頭走,眼瞅就到了林邊兒地境,這時,月秀卻突然一拉元貴人,小聲道:“娘娘您看,那林子口兒是不是站了人?”
她這麼一說,元貴人也是嚇了一跳,定晴一瞧,可不是嘛!林子口兒處正有個身影在那裡站着,看着像個女子。她臉白了白,話音都有些哆嗦:“那,那是什麼?”
月秀搖頭,“奴婢也不知,娘娘入林的時候可有被人發現?”
“應該是沒有人,但我也觀不得八方,萬一被什麼人盯上也是難免。可縱是有人看到我離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什麼人能一路跟到這裡?還只是獨身一名女子,這膽子也夠……呀!”她突然一怔,“難不成……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