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安國的話都沒說完,瞬間就被人劫了胡,不但話給堵回去了,就當他想要走下場來直奔鳳羽珩抓過去時,突然整個兒人就被推了一下。這一下力度極大,即便是武將出身的端木安國都站不住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最後“撲通”一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鳳羽珩就覺一團紅影再度來襲,生生切斷了她與端木安國之間的視線連接。她一臉黑線,怎麼就成冰花仙子了?
“蓮王殿下!”端木安國也怒了,當下顧不得蓮王的身份,大聲道:“那是我選中的人!”
蓮王一皺眉,回過身來看向端木安國,不解地問:“你說你選她了?什麼時候說的?誰聽到了?”
“我……”端木安國語結,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可這些女孩本來就是要供我來挑選的!是要入冬宮的!”
“不不不。”蓮王搖頭,同時一手拉住鳳羽珩又往自己座位走了去,“北界歸大順管轄之時,你樂意怎麼折騰本王不管,但你既然昭告天下要帶領三省迴歸千周,那本王就告訴你,千周可容不得你胡來。私設宮廷招妃納賢,你這意思是告訴千周你要入宮稱帝麼?端木安國,你自稱臣,現在卻要跟本王搶人,究竟是哪來的膽子。”
鳳羽珩的手被蓮王拉着,她就覺得這女人的手簡直太柔軟了,沒有骨頭一樣,綿綿的,握起來十分舒服,不由得又握緊了些。
蓮王似有所覺,回過頭來衝她擠了擠眼,之前訓斥端木安國時那一臉升騰起來的霸氣瞬間不見。
鳳羽珩想,這女人簡直太對她的胃口,說話做事都讓她有一種融入感,似乎就像另外一個自己,如果她不是千周皇室……可惜,她是千周皇室,千周皇室是她這輩子命定的仇人,就爲了子睿那一根斷指,任何一個姓封的,她都沒打算放過。
這樣想着,手下意識地就要往回抽,蓮王向她投了個疑惑的眼神,而後恍然大悟:“端木安國,你起來吧,歌舞繼續,不要嚇到我們小……你叫小什麼來着?”
鳳羽珩翻了個白眼,“小雅。”
“對,小雅。來來來,你們該唱唱該跳跳,不要嚇到我們小雅。至於端木安國你,如果本王之前的話你聽進去了,那就讓這些孩子回去,這冬宮回頭改個名字,裡頭的女人本王不管,但卻不能再稱之爲妃,姑且就算你自己納着玩兒的小妾吧。但如果你沒打算聽——”她目光一凜,語氣急轉,一瞬間變又恢復到之前那個態度,他說:“如果你沒打算聽,那就繼續,只是這北界三省你可就要想好了,千周不要,大順你也叛出,從今往後這三省子民可就要你一個人來保護了。”
她說完就坐了下來,鳳羽珩站在她身後,那兩個提前冰蓮燈的侍女依然分站兩邊直視着端木安國,似在逼着對方做出決定。
端木安國一張老臉被蓮王說得簡直沒地方放,他在北界唯我獨尊幾十載,就算是大順的官員來了都得看他的臉色行事,卻偏偏彈丸千周總是讓他下不去臺階。蓮王,不過千周國君的堂兄,居然也敢如此對他講話。
然而,再有氣,這股子氣也就只能憋在心裡不得而發。他剛剛在一衆百姓面前說了千周的好,說了他們的根在千周,說了他們要尋根問祖,要重回千周環抱,如果此時再因爲這個事情鬧起來,他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端木安國到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乾脆的一揮手:“都下去吧!”然後也走回座位坐下,再對蓮王說:“是微臣思慮不周,蓮王殿下且給微臣幾日工夫,微臣定會將此事處理好。”說完,想了想,又補了句:“其實微臣設這冬宮納這些冬妃,也不過是做給大順皇帝看的,殿下知道,微臣對大順皇室一向不滿。”
蓮王點了點頭,卻是瞅都沒瞅他,只納悶地說了句:“歌舞怎麼還不開始?”
端木安國哈哈大笑,再一擺手,一羣舞姬立即上得場來。只是他的目光卻又投向了鳳羽珩,揚聲問道:“那個丫頭,你剛剛說你叫什麼?是哪家的孩子?”
鳳羽珩答:“鬆州城內西南巷的傅宅便是民女家址,民女名喚傅雅。”
“傅雅,恩。”端木安國點點頭,對身邊一名隨從吩咐道:“帶一百兩銀子到傅家去,就說他們家的女兒深得蓮王殿下歡心,已被蓮王殿下收入門下。順便去趟仙姿閣,將傅家女兒最近三年的畫像取一張來。”
在北界三省,女孩子但凡年滿十週歲,每年都會有各省仙姿閣的畫師上門,爲其畫上一副肖像,然後存入仙姿閣的畫庫中,以供端木安國隨時取看。
真正的傅雅到了這個大年剛滿十三歲,比鳳羽珩小一歲,即便沒有進這幻閣,今年也是要參加冬妃甄選的。仙姿截至到今年共存有那傅雅的三副畫像,顯然端木安國是想借此揭穿鳳羽珩的真實身份。雖說他直到現在也不是十分確定對方就是那日放火的女子,但他畢竟還沒到老眼昏花的程度,看了個七八成真切,便已然能夠確定。
鳳羽珩聽他如此說,到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現,只是俯俯身謝了賞,然後就站在蓮王身後看着場上歌舞,目不斜視,一動不動。
但實際上,她心裡也有各種問號劃了開來,其中最大的一個,便是這蓮王爲何要救她?既然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那對方這就明顯是在向她示好。
可是,爲什麼?
鳳羽珩百思不得其解,而這時,蓮王這瘋女人居然又起了妖蛾子,就聽她跟端木安國說:“聽說大都統這冬宮裡有一處冰湖,三尺寒冰下很是藏着些好魚。”
端木安國到是也不隱瞞,點了點頭說:“承蒙千周國君厚愛,每年四色湖裡的魚都會給臣微留上幾條,微臣便帶回府上養着。那些魚太過珍貴,微臣過去一年也才吃了兩條不到,剩下的就準備留着過年的時候敬獻貴人。今年蓮王殿下賞臉親自到了鬆州,那明日微臣就派人破冰打上來一條,給殿下賞賞鮮。”
“哎!”這蓮王一擺手,“端木大人你這明顯就是不願意給本王吃,不然何至於等到本王親自開口?還要等到明天?今日就該備上來嘛!不過今兒大年,本王便不與你計較,你那冰湖裡的魚本王已經親自破冰取了兩條,一早便吩咐廚下燉着,想來這會兒也快熟了。”
他話音剛落,外頭已然有傳菜的下人端着兩個大盤子走到殿上,人們離着老遠就聞到了陣陣魚香。破冰取出來的魚有一種獨特的鮮美,魚肉也更緊實,十分好吃。
端木安國眼瞅着兩個下人分別將兩盤子魚擺到蓮王與他的桌上,然後躬身退出,盤子裡的魚是整條燉的,一點都沒破壞魚本身的樣子,正是他費盡心力從四色湖裡撈回來的珍惜品種。
端木安國瞅着這條魚,再看看蓮王面前的那一條,那個心情,簡直比死了老婆還要悲哀。
鳳羽珩強忍着笑,差點兒沒憋出內傷來。她就在想,前日她火燒都統府,端木安國也只見憤怒,卻並不見心疼。可眼下,那老頭子是真心疼了啊!好像被燉了的不是魚,而是大把大把的銀票。
蓮王這女人可不管那些個,拿起筷子直接就往魚身上戳了去,然後夾了一大口放到嘴裡,嚼了兩下,點了點頭說:“不錯。”再看端木安國,不由得道:“大都統怎麼不吃?是不是不愛吃?你要是不愛吃就別擺在那兒浪費了,拿過來給我的丫鬟吃吧。”
端木安國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筷子拿在手中,狠狠地往那條魚身上戳去!
下方歌舞,上方吃魚,蓮王殿下吃得不亦樂呵,鳳羽珩小聲問離得近的一個提燈侍女:“千周的王爺還能是女的啊?”
那侍女看怪物一樣看了她一會兒,冷哼一聲道:“要你管。”然後就再也不說話了。
鳳羽珩碰了一鼻子灰,到也不氣餒,轉過頭就和另外一個提燈侍女問:“女的也能當王爺?”
那侍女的回話更直接:“你有病吧?”
你纔有病呢?鳳羽珩翻了個白眼,想說千周還真是特立獨行,她在大順如此受寵,也沒說被天武封個女王,可在千周那小破地方就有女王爺,真是怪哉。
正尋思着,就見一人走到蓮王面前,淺施一禮,將手中酒杯舉到身前,“小民端木聰,敬蓮王殿下一杯。”
那女人一皺眉,“小民?一個小民也配跟本王喝酒?”
端木聰一臉尷尬,趕緊又改了口:“小民替父親端木安國敬蓮王殿下一杯,父親年歲大了身子不好,不宜飲太多酒。”
“哦。”那女人終於停下吃魚,卻又來了句:“也是,估計你爹那點子力氣都用來寵幸女人了,哪還有勁兒喝酒。罷了,本王便給你個面子,喝上一杯。”說完,端起酒杯也不寒暄,直接就一飲而盡。
端木聰更尷尬了,好不容易硬着頭皮把這杯酒喝完,就準備回座呢,卻聽那女人琢磨着又整了句:“哎?你的眉毛爲啥那樣淡?是天生就沒長好,還是後天作的?”說着,一拍額頭,“對了,是前兒被火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