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林嚇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大小姐,你冷靜些啊!萬不能說這樣的話!如今夫人已經不在了,沈家若是再出事,大小姐還能指望誰?”
“我還有什麼指望?”鳳沉魚指着自己的額頭,“我變成了這副鬼樣子,沈家有再多的錢,能還我一塊肉嗎?”
“小姐不能把這筆帳算在沈家頭上,那畜生馴化得再好終究也就是個畜生,三老爺若是知道您在馬車裡,是說什麼也不會把鷹放出來的!”
“對!”鳳沉魚死咬着牙,眼裡幾乎能噴出火來,“都是鳳羽珩這個剋星!她本來就是剋星,就不該留在家裡!”
“小姐,咱們得想想辦法。”倚林一邊勸着她一邊也在琢磨,“二小姐得勢靠的是九殿下,可她失勢卻是因爲姚家,還因爲……”倚林眼一亮,“小姐可還記得老爺當初爲何放着府裡這麼多姨娘卻偏偏擡了咱們夫人坐上主母的位置?”
鳳沉魚皺起眉,“你扯那麼遠的事作甚?沈家與鳳家是同鄉,父親與母親自幼相識,父親科考時,老太太在本家受排擠,都是母親在照顧着。就衝着這個情份,主母之位也該是母親的。”
“哎喲我的小姐啊!”倚林急了,乾脆坐在她的榻邊,苦口婆心地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您就別總想着情份,再往深裡想一想呀!”
“深裡……你是說,父親是爲了沈家的錢?”
倚林點頭,“但這也是一方面,還有一個原因,當年那紫陽道人一口咬定您是鳳命,又指着二小姐說她是鳳家的剋星,這才最終堅定了老爺送她們離府的決心,如果沒有那紫陽道人,老爺哪裡狠得下那個心。”
沉魚懂了,“你的意思是說,父親其實最爲看重的是我的鳳命?”
“對。”倚林見她終於上了道,總算也鬆了口氣,這大小姐長得是美,就是腦子轉得實在有點兒慢。“所以說,小姐您倚仗的可並不只是容貌,還有您與生俱來的鳳命啊!”
“鳳命?”鳳沉魚幾乎想笑了,“倚林,你跟着我這麼多年,也侍候過母親,沈家的事幾乎都是你跟倚月二人着手去辦的,我的鳳命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
什麼鳳命,那不過是當初沈氏爲了登上主母之位,爲了能不辜負她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而與沈家一起編造出來的一個謊言。
“可是這麼多年下來,老爺和老太太是信的呀!”
“父親是信的。”沉魚糾正她,“老太太雖然也信,但她對我一直不冷不熱,一遇到不好的苗頭就要轉了勢,單看鳳羽珩回京之後她的態度就知道了。”
“府裡做主的終究還得是老爺。”倚林勸她,“說句大不敬的,老太太還能活幾年?還有,小姐想想,您身帶鳳命這個事,知道曉的人除鳳家沈家,其實這些年下來外頭也是有些傳言的。大皇子對您示好不管是爲了什麼,至少目前來說她也算得上是您的一個靠山,咱們輕易不能放。另外……”她想了想,有些糾結。
“有話就直說。”
“是。奴婢是想,大皇子是突然間對您示好的,這裡頭到底有什麼微妙之處,只怕還得細細思量。所以小姐怎的也得多做幾手準備,不只大皇子那邊要穩住,其它的……”
“你說其它的皇子?”鳳沉魚幾乎都失笑了,“皇帝的這幾個兒子也個個都是怪胎,人人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我也進宮幾次了,除了大皇子,卻也沒見哪個皇子對我這張臉動心過。”她想到了七皇子玄天華,那個出塵脫俗翩然若仙的人,總是能觸動她心底最弱的那根神經。“父親有意把我許給三殿下,可是你看看,襄王妃的病居然讓鳳羽珩給治好了,正妃還在,我怎麼嫁?嫁過去當側妃?將來的皇后可能是側妃上位麼?更何況我現在是庶女,你見過哪家的皇后是庶出的?”
倚林被她堵得沒了話,她原本是想告訴沉魚別在一棵樹上吊死,卻沒想到引來她這麼多埋怨。
“歸根結底,都怪鳳羽珩那個小賤人!”沉魚狠狠地道:“只有收拾了她,我才能過上安穩日子。你說得對,沈家不能倒,鳳命的事可以先緩一緩,如今要緊的是得把那隻鷹給偷出來。”她吩咐倚林,“你去把今日之事告訴舅舅,讓他務必偷回那隻鷹!”
倚林連連點頭,勸着沉魚睡下,自己去給沈家傳消息。
這一夜過後,就是鳳瑾元回府的日子了。
鳳沉魚頭上有傷,老太太一早就派了人過來告訴她不必一起迎接,可是她沒聽,依然忍着疼穿戴整齊,面上也收拾得漂漂亮亮。若是不去看額上包着的白棉布,這真是一個連女人看了都要打心底讚一聲美的女子。
倚林本來是在她頭上纏了一圈薄紗的頭巾,雖然看起來有點怪,但卻能很好地把那圈白棉布給掩示起來,而且頭巾的顏色跟衣裳很搭,再加上沉魚極美,看起來也算是別緻的打扮。
倚林對自己的搭配很是滿意,還想着沉魚能贊也幾句,卻沒想到沉魚一看鏡子,竟是怒斥一聲——“摘掉!快把這鬼東西給我摘了去!”
她嚇了一跳,不明白爲何就捱了罵,可看着沉魚的一臉厲色又不敢多問,只能上前去將頭巾又拆了下來。
她不知道,這樣的頭巾一下就讓沉魚想起了清樂當初的鬼樣子。那清樂被燒光了頭髮,還燒出一頭的疤,就是用這種頭巾來包住頭。她清楚地記得那時人們對清樂的嘲笑,她絕不要成爲被衆人嘲笑的活靶子!
“就這樣出去。”沉魚站起身來往外走,“父親若還憐惜我,就該好好懲罰鳳羽珩那個小賤人!”
終於,衆人在府門前聚齊。
鳳羽珩拉着子睿與安氏和想容站在一起,粉黛伴着韓氏,沉魚湊在老太太身邊,就只有金珍,只由滿喜陪着,顯得到是有些淒涼。
鳳瑾元如今這幾名妾室,要說老太太最爲憐惜的還得數金珍,金珍最聽話,也沒什麼不好的身世,鳳府家養的奴婢更是會討得她的歡心,平日裡不是到她跟前噓寒問暖,就是給她揉肩捏腿。自打鳳瑾元離府,再到後來韓氏有孕,金珍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老太太沖着金珍招手,“你過來,到我身邊來,一會兒便與我坐在一輛車上吧!”
鳳瑾元回京,鳳家人早就做好了準備要一齊去城門口迎接,眼下馬車已經候在外頭了。
金珍見老太太叫她,心裡好一陣歡喜,趕緊快走了兩步上前來,代替趙嬤嬤將老太太攙住。趙嬤嬤往後一退,到是將沉魚擠得更遠了些。
沉魚眼裡陣陣冒火,卻還是咬牙忍了下來。
“走吧!”老太太揚聲道:“你們都樂呵着點兒,瑾元是爲北界鎮災去的,如今災情已除,他回京可算是喜事,還不知有多少百姓都在城門口跪迎,咱們鳳家一定得做出表率來。”說完,在金珍的攙扶下帶頭走出了府門。
鳳羽珩差點沒笑出聲,百姓跪迎?你當是大將軍打勝了仗呢?不由得想起當初剛回京時,在城門外看到玄天冥班師回朝,那可真是萬衆歡騰的盛況。
她挑挑脣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一衆人等跟着老太太出了府門,就準備上馬車時,有一個先前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廝打着馬跑了回來。一見府裡的主子就要上車,連聲大喊:“且慢!”
老太太停住腳,看那小廝跑到近前,這纔開口問:“出了什麼事?”
那小廝行了個禮道:“老太太,不用去迎老爺了,老爺提前進了城,已被皇上召去宮裡。”
“進宮了?”老太太一愣,“可有聽說進宮是做什麼?”
那小廝笑着道:“老太太,老爺是公差去的北界,這一回京自然是要先到宮裡述職的。”
老太太點點頭,也是,鳳瑾元是去鎮災的,哪裡有公事辦完不先回稟皇上還先回家的道理,於是轉身又走了回去,同時揚聲道:“那咱們就在府裡等等吧。”
老太太沒回舒雅園,就近帶着衆人到牡丹院兒去等,而此時已然進了皇宮的鳳瑾元正跪在大殿上,聽着天武帝對他此次往北界鎮災一行功績的肯定。
讓鳳瑾元意外的是,不但他的功績天武帝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並且還給了好些嘉獎,東西賜了一堆。在他離開大殿後,又被個丫頭請到了皇后跟前!
他不知這是何意,誠惶誠恐地跪着,卻聽皇后道:“從前本宮對鳳家的大女兒多有誤解,近段時間曾常聽麒兒提起鳳家大小姐賢良淑德落落大方,這才知道從前是誤會了她。麒兒最是誠懇老實的孩子,別人說的話本宮或許不信,但麒兒的話本宮卻是一定信得的。所以本宮已經免除了鳳家大女兒出門必塗黑胭脂的責罰,也解除了她五年之內不得進宮的禁令,口諭早已經傳到鳳府去了,就等着鳳相回朝,本宮再當面向你道個歉。”
鳳瑾元趕緊給皇后磕頭,道:“皇后娘娘可萬萬使不得道歉一說呀!小女得娘娘垂愛是她的福份,臣替小女謝皇皇大恩。”
“恩。”皇后點了點頭,又對身邊侍女道:“去把本宮備下的壓驚禮給鳳大人拿上,再送鳳大人出宮。”
“臣謝娘娘賞賜,臣告退。”
鳳瑾元磕頭謝恩之後離開,一路上都在合計着皇后的話。
那一口一個麒兒,說的一定就是大皇子了。他早在老太太傳來的家書中得知家中變化,沉魚和粉黛分別得了大殿下和五殿下的垂愛,這是他算計之外的事。特別是沉魚,他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訴她且不可私下與任何男子有所瓜葛往來,怎的就會被大皇子盯上的?再加上近段時間得到的暗報,朝中風向急轉,九皇子失寵於皇上,皇上突然對大皇子加以青睞,到真是把他給轉得有些糊塗。
終於到了府門口,鳳瑾元深吸一口氣,就聽已然看到他的何忠衝着府裡大喊一聲——“老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