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眼睛看不見人,但老夫人聽到這陣清澈的聲音,心裡頭也算是安穩了許多,笑了笑道:“那老身便多謝姑娘了。”
“老夫人不用謝,這些都是我的本職之事。”楚雲汐伸手探上老夫人的手腕,眉頭微微一皺。
老夫人的脈象極其微弱,不,幾乎是六脈皆無……
按理說,六脈皆無的人應該已經病入膏肓,但老夫人尚能坐起能說話,頭腦也十分清晰,這病來得真是奇怪。
“接下來我按幾個穴位,老夫人覺得身上有哪個地方突然疼起來了,可一定要開口告訴我。”楚雲汐挽起袖子說道。
見到老夫人點了點頭,她動手按了老夫人身上的幾處穴位,手指緩緩下移,當按到肚子的位置時,老夫人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痛苦。
“小腹……有些疼。”老夫人的額頭上滾落下了一大顆冷汗,開口說道。
楚雲汐隨即停了手,“老夫人的腹痛有多久了?”
面前的老婦搖了搖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說來這也是個老毛病了,近幾年老身的小腹就時常泛起刺痛之意,隱隱約約覺得肚子有些脹,咳咳……”
楚雲汐的眸光深了幾分,繼續問道:“那麼老夫人又是什麼時候染上風寒的?”
“大概是七天前,我這副老身子骨已經不行了,這場風寒得上了就不容易好,如今倒是越拖越厲害了。”老夫人的聲音虛弱,緩緩道。
楚雲汐點了點頭,扶着老夫人靠在枕頭上坐着,勾了勾脣角,笑言道:“老夫人不必擔心,吃下了我開的藥,保準老夫人十天內病症全無,恢復光明。”
“真的?”老夫人輕咳了幾聲,臉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她真的能活下去?而且還能再次親眼見到她的兒子?
楚雲汐站起身道:“那是自然,比真金還真呢。”
她探看了一看,老夫人的小腹的確異於常人,像懷了三四個月身孕似的鼓了起來,可又與懷孕之人有着些許不同。
懷孕三四個月的女子是小腹以下微微隆起,可老夫人鼓起來的肚子更像是因胃腸凝結了鬱氣,腹部有積滯,陽氣阻隔而造成的慢性病。
楚雲汐用手按向老夫人腳裸上的跌陽脈,此處的脈象平穩有力,如此她就更加斷定自己的想法了。
老夫人的脈象虛弱正是因爲腹部的病疾造成的。
楚雲汐重新戴上斗笠,推開門,問下人要來一副紙筆。下人們的眼底皆是一驚,先前來過的那麼多位大夫都是看了許久仍對老夫人的病情無能爲力,怎麼這位姑娘在不出一炷香的時間裡就斷定了老夫人的病症?而且還如此自信!
左丘驍走上前來,開口問道:“白族長,對於家母的病情可有醫治之法?”
楚雲汐笑了一聲,賣了個關子道:“不但有,而且還很簡單。”
回到屋子裡,她提筆寫下兩張藥方,一張是治療風寒的,一張是通暢胃腸的,上面寫的都是些常見不難找的藥材,但這些藥材都是能救治老夫人的必用藥。
寫完了藥方,楚雲汐將手裡的方子遞給丫鬟下去煎藥。
“老夫人的病是積鬱成疾造成的,此病時間已久,只是近來老夫人染上一場風寒,才加重了此病的病情,從而導致老夫人病倒在榻。”楚雲汐看了一眼身後滿眼焦灼的左丘驍,不緊不慢的說道。
接着,她又對去煎藥的小丫鬟吩咐了幾句:“這副湯藥每日早晚各服用一次,不出三日,老夫人染上的風寒便可痊癒,另一副要多熬上一鍋,從現在開始,每隔兩個時辰便喝下一碗,如此喝滿了五副藥爲止。”
不久後,小丫鬟將煎好的湯藥端了上來,喝下了第一副藥,老夫人的身子倒是沒有大礙。
可是沒過多久,下人來到前堂傳話,說是老夫人忽然開口稱腹痛,如今已經快要挺不住了!
“無妨。”楚雲汐氣定凝神的喝了一口茶,喚丫鬟過來,俯身在丫鬟的耳側囑咐了一句,叫她們準備好恭桶,必會起到用處的。
左丘驍急得轉圈,拔劍指向楚雲汐的脖頸,一雙劍眉斜飛入鬢,怒道:“你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喝下了你開的藥方,家母的病狀反倒越來越重了,你莫不是有意陷害左丘府吧?”
楚雲汐的指尖輕釦着桌案,在心裡掐算着時辰,百里宸風給她定的兩個時辰的期限就快到了。
好了,她的身份就隱藏到這裡爲止吧。
楚雲汐緩緩摘下頭上的斗笠,擡起一雙桃花眸,勾脣笑道:“左丘將軍真是一貫的急性子,這個性格在戰場上若是遭敵人利用,你的勝算可就岌岌可危了。”
看清了眼前女子絕色的容顏,左丘驍的目光忽然一怔,接着是一驚:“你是……皇后!”
皇后娘娘怎麼會出現在他的府上,難道她此次是來報復他的麼?
可是從今日的那場比箭看來,北辰皇后應該是個重義氣的女子纔對,怎麼能做出這等奸詐之事?
“左丘將軍別緊張,我前面所說的一切可都句句屬實,出了皇宮,我便不是北辰國的皇后,而是白醫族的族長,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之事而已。”楚雲汐看着左丘驍忽然變得慘白的臉色,不禁笑了一聲,開口說道。
這時候,有丫鬟急匆匆的跑進屋子裡,氣喘吁吁的說道:“啓稟將軍!老夫人的病好了,全好了!而且老夫人的雙目現在已經能視物了!”
老夫人的雙眼復明了!
左丘驍的心頭一震,趕緊跪在地上,恭敬的開口道:“微臣有眼不識泰山,多次怠慢了皇后娘娘,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左丘將軍快快請起吧。”楚雲汐將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來。
她單薄的身子被寬大的外袍罩住,卻還是隱隱約約能顯現出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這樣一位女子尚能不計前嫌爲他的母親治病,而他卻在大殿之下爲難她,甚至說了不少過激的話。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的氣量,他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左丘將軍帶軍鎮守邊關數年,爲北辰國立下了悍馬功力,三個月前清剿突厥餘黨時更是多虧了左丘將軍出力相助。如今將軍遇上了困難,本宮自當應該爲了被將軍所救得以過上安穩日子的百姓們還將軍這份情分。”楚雲汐彎起一雙眸子,笑了一聲說道。
左丘驍自愧難當,聲稱甘願交出兵符來。他愧對於皇上的提拔,這樣的他怎麼有資格任職將軍?
“左丘將軍何出此言?將軍有勇有謀,本宮相信除了你,沒有人更適合做北辰國的鎮國將軍了。所以這塊兵符將軍還是好好收着吧。”
楚雲汐沒有接左丘驍遞過來的兵符,這便是她的法子——不降反升。
如今,她爲百里宸風謀得了一位忠心昭昭、不可多得的良將。
……
皇宮裡。
好不容易從軍營裡抽出空閒趕回來的燕親王第一件事就是要進宮看看大病初癒的楚雲汐,還有就是找百里宸風那個腹黑的傢伙算算總賬。
這三個月來他恪盡職守的幫百里宸風打理朝政,可百里宸風那傢伙倒好,反過來咬了他一口,把他連拖帶拽丟進了軍營!
燕譽之急衝衝的走向了御書房,不時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他這副英俊瀟灑迷得萬千皇城少女的臉放到軍營裡豈不是白瞎了!
這幾日他就看那個副將軍瞧他的目光隱隱約約有些不對,晚上還總是以送夜宵的藉口跑到他的帳篷裡對他眉來眼去……
想到這裡,燕譽之不禁打了寒顫,渾身起雞皮疙瘩。
來到了御書房門口,燕譽之對蹲在地上的諾兒追問道:“喂,小傢伙,你爹爹現在人在何處?”
“燕叔叔,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被爹爹送去軍營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諾兒嘟着小嘴巴問道。
“我有急事,你爹爹和孃親去哪了?”燕譽之撓了撓腦袋,追問了一句。
諾兒乖乖的站起身來,回答道:“一個時辰前我看到爹爹離開了,可能是出宮了吧?”
燕譽之的眼睛一亮,趕緊問道:“那你娘呢?她應該在宮裡吧?”
“我孃親……一個半時辰前和連翹一同駕馬車出宮,去左丘府給人治病了。”
燕譽之聽聞了這件事,氣得火冒三丈:“敢情小爺我好不容易進了一趟宮,偏偏趕上他們誰也不在宮裡?”
“燕叔叔,你的眼前還有我啊。爹爹和孃親不在,本殿下可是這宮裡最厲害的人了。”諾兒不高興的撅起小嘴巴,攥着小拳頭說道。
燕譽之無奈的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小傢伙,於是……片刻後,兩人一大一小孤孤單單悽悽涼涼的坐在露天的假山旁邊
“燕叔叔,我有件事正想與你商量呢。”諾兒轉過身來,有些不安的開口問了一句。
他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什麼事?”燕譽之回過頭來,心緒早就隨着楚雲汐一道飛去了左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