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的眼裡忽然露出幾分嗜血的神色,獰笑了一聲道:“楚雲汐,你不是想得到這壇骨灰麼?現在本王就將它摔灑在這片地上,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風吹散,你知道本王身後的這座廢棄多年的宮殿是什麼地方嗎?這裡就是當年雲妃的寢殿,也就是雲妃被害死的地方!我們北辰國有個傳說,說是如果將一個人的骨灰灑在他死去的地方,那麼這個人就要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遭人踐踏,再也翻不了身了……
真想不到,百里宸風用了那麼多年的謀劃想要從老皇帝手中搶回去的雲妃的這壇骨灰,竟然有朝一日落得今日的下場。誰讓百里宸風他要處處與本王作對呢?雲妃啊雲妃,你我雖然無冤無仇,但你的兒子百里宸風攔了本王的路,讓本王恨極了他,那就別怪本王對你下手不留情面了……”
此刻藏身在角落裡的楚雲汐臉色慘白,捂着劇痛難耐的小腹,勉強運功壓制住喉間的一股腥甜之意。該死的,難不成她先前中了瑞王的手下下的什麼毒?不然怎麼會突然小腹這麼痛?這股疼簡直比當初生諾兒的時候還要更厲害幾分,早不疼晚不疼,偏偏在情況最緊急的時候痛不欲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她用盡了力氣想要起身邁動一步,誰料劇烈的疼痛如同千斤巨石般壓在她的身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楚雲汐拿起幾根金針刺在自己身上的兩處大穴上,這樣可以做到暫時運功壓制住體內的疼痛,看着那個被瑞王抱在手中的瓷罐,她在心底暗暗道:瑞王,你若是敢對阿風的母妃下手,我定不會放過你!
又是一陣劇痛如潮水般襲來,楚雲汐咬緊的下脣滴出血來,她趕緊翻手結印,不惜一切代價運功壓制住這股疼痛。
雲妃的骨灰還在瑞王的手裡,她怎麼能在這裡無動於衷?
還是不肯出來麼?真是個貪生怕死的無能之輩。
瑞王的嘴角露出一絲嘲笑,突然高舉起手中的瓷罐狠力一摔——
一聲脆響過後,雲妃的骨灰被他重重摔砸在地上。一陣風颳過,那骨灰沿着路被吹散到四處,這條路本就是石子鋪成的,遍地是尖銳的石頭,就是想收也難了……
那聲瓷罐摔碎的聲音傳入楚雲汐的耳中尤爲刺耳,她的眼底一震,身上再痛也比不過現在心口的疼痛。
雲妃的骨灰灑了……
楚雲汐的臉色本就蒼白,這會兒連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阿風用了二十幾年的時間想要奪回來的母妃的骨灰,竟然在她的面前,眼睜睜的看着被人摔碎,都怪她太沒用了,竟然連這都沒能爲自己的丈夫守護好……
楚雲汐捂着小腹在角落裡蜷縮成一團,不,她不能就這麼逃走,她怎麼能看着雲妃的骨灰就這麼被灑在地上任衆人踐踏?她發過誓要將骨灰帶到阿風的面前,要讓雲妃最後看一眼她的兒子,就一定會做到!
瑞王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不屑的拂了拂袖子,看來楚雲汐那個女人已經逃遠了,不然定然會衝上來的。
他本想着抓到那個女人作爲人質,在交戰之時狠狠捏住百里宸風的軟肋,沒想到竟還是讓那女人給逃了。
就在瑞王打算派人四處搜查楚雲汐的下落時,一個羽林衛急匆匆的趕到他面前,跪地稟報道:“王爺,不好了!皇城外傳來消息,據說那宸王突然得到十萬大軍的援助,如今正氣勢洶洶的朝着皇宮殺回來呢!眼看着就要兵臨皇城門下了,我們該如何應對?”
敵衆我少且不說,誰還不知道宸王所帶的士兵個個都驍勇善戰?這下子他們怕是遇上強敵了!
“這怎麼可能?本王不是派人去炸了那條路阻攔百里宸風回來嗎?怎麼還是沒攔得住他?是不是你們這羣傢伙太沒用了!”瑞王攥住那個羽林衛的衣領,怒氣衝衝的說道。
羽林衛一臉的委屈,顫顫巍巍的回答:“王爺,宸王的手上現在有十萬的人馬,再加上駐紮在皇城外的大軍一共有二十萬,而我們就只有五萬,加上突厥的八萬援軍也不過十三萬人馬啊……”
這七萬人馬的懸殊可不是件小事,若真是打起仗來吃虧的定然是他們,瑞王殿下真的執意要如此嗎?
瑞王咬牙切齒,冷冷的開口道:“立刻召集皇宮內的半數羽林衛,都隨本王前去城門下迎敵!決不能讓宸王的人闖進來!”
羽林衛見瑞王心意已決,哪敢再勸阻?只好應道:“是,王爺!”
瑞王瞥了一眼身後的宮殿,眼底忽然露出一絲冷意,對身後的羽林衛統領吩咐道:“還有一件事……就是給本王封了這座西宮,等到時機成熟之時便燒了這裡,本王定要叫那百里宸風后悔莫及……”
瑞王冷笑了一聲:“本王在這西宮之下已經埋了不少火藥硝石,若是那宸王惹怒了本王,本王就立馬燒了這座宮殿,讓百里宸風母妃的骨灰連同他那個最疼愛的王妃一併死在後宮裡。來人啊,給本王關了後宮的大門,一隻蒼蠅也不準放出去!其餘人等跟着本王到皇城下看看,本王有八萬突厥大軍相助,還有皇城的銅牆鐵壁保護着,就不信那百里宸風有能耐硬闖進來!只要太后宣佈了遺詔,本王就是這北辰國的新王,到時候便就能以忤逆皇上之名派人捉拿宸王這個罪臣……百里宸風,你就瞧好了吧……”
……
西宮門前的小路上,一個身着宮人服飾的女子正跪在地上一捧一捧的將地上的白色灰塵收入一塊布上,地上尖銳的石頭將她的手割破,鮮血流出而不自知,她就這麼一步一跪,走完了一整條路……
楚雲汐將最後一捧骨灰收起來放到布帛之上,繫好了拿在手裡,她已經盡力將地上被風吹走的骨灰全部收集起來了,一定還有一部分不知被吹落到哪裡,所以她便只好連同這路上的風沙一道收走,免得讓雲妃的骨灰流落在這座曾經讓她傷心欲絕心灰意冷的皇宮裡。
她要爲百里宸風守護住他想要守護的一切。
燕譽之急匆匆的趕來此處時,見到的正是手上和膝蓋上遍是血跡的楚雲汐跪在地上的模樣。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燕譽之的目光一掃,這條路上怎麼都是楚雲汐留下的血跡,她在這裡到底經歷了什麼?
楚雲汐面色淡然的回過頭,有氣無力的開口道:“扶我一把,我好像……站不起來了……”
燕譽之沒想到楚雲汐會突然虛弱至此,趕緊上前將她的身子架起來,儘量讓她的全部重量壓在他的身上。
“你可真是急死我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不是身上還有哪裡不適?難不成是中毒了?”燕譽之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心裡內疚不已,他若是能早些找尋過來,楚雲汐也不至於落得如此慘的模樣,看她這渾身被冷汗浸透的狀況,他的心頭就好像被插了一把銳刀般疼痛不已。
“沒什麼,我身上這傷是我自己弄出來的,瑞王的人並沒有抓到我,現在他應該已經帶着羽林衛前往城門下了,我們快去大殿吧……”楚雲汐將那裝着骨灰繫好的布帛背在肩上,血肉模糊的雙手也因此被燕譽之一覽無遺。
那傷口深可見骨,看樣子是被地上的尖銳石頭一道一道劃上去的,都說這十指連心,其痛楚豈是尋常人能忍受得了的?可楚雲汐受着這份痛苦,連一聲痛呼都不曾發出來,這個女子簡直被男人還要堅強……
“告訴我,你的手是到底怎麼回事?”燕譽之忍不住問道。
楚雲汐望了那條“血路”一眼,臉上露出一分慘淡的笑,淡淡道:“瑞王把雲妃的骨灰在這裡摔灑了,被風吹散,我便用手收起了這一路的塵和土,我要將它帶出這座皇宮,交給百里宸風……”
這是她能爲百里宸風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燕譽之從身上撕下一條白衣,爲楚雲汐把手上的傷口先簡單包紮起來,她的手本就白皙,與青紫的傷口和鮮紅的血比起來簡直觸目驚心,不禁讓他倒抽了一口氣,包紮時的動作也儘量放得輕一些,免得弄疼了她。
“你啊你,這天底下哪還有比你傻的女人!”燕譽之搖了搖頭,嘆息道。
百里宸風那個傢伙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值得楚雲汐爲他付出這麼多?不惜一切代價護住他母妃的尊嚴,親手一捧一捧收起地上的骨灰……眼前這個身子單薄的女子所做的事,是百里宸風一輩子也還不清的。
楚雲汐淺淺一笑:“這身宮人的衣裳被染了鮮血,你且等我一會兒,我要去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不然走出去恐怕會引人注目。”
燕譽之點了點頭,便站在這裡等着她,可誰料他等了許久,卻不見楚雲汐從那屋子裡走出來。
等他推開門一看,卻發現楚雲汐已經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