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風的話語裡帶着幾分理所當然,楚雲汐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美好得不近現實,她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楚雲汐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遇到夜宸風以後的表現,倒也沒說過什麼不該說的,沒做過什麼不該做的,按理說他不該發現什麼端倪的。
“在你初進宸王府爲本王療傷的時候,本王就發覺你與別的女子不一樣,不但沒有引起本王的厭惡,反倒有種久違熟悉的感覺。”夜宸風垂着眸子,淡淡的說道。
當時楚雲汐對他的習慣極爲了解,兩人就像是許久未見的夫妻一般默契,他又怎會不心生懷疑?
他輕嘆了一聲,伸手將楚雲汐緊緊攬在懷裡,接着開口道:“對於三年前的那場意外,皇上和夜凝月的說辭不一,本王一直對他們心存芥蒂,私下裡派人去查了不少次,這才越來越發覺事情來得蹊蹺。而且諾兒那一日跑到本王的房裡,抓住本王的手不停的喚着‘爹爹’,本王就忽然有種強烈的錯覺,好像那個孩子是我的兒子……”
“還有呢?”楚雲汐安靜下來,靜靜的聽他訴說下去。
“先前去救你的時候,看到你身上的鮮血,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本不屬於我自己記憶的畫面,或者說,那是被我遺忘了的一段記憶。在那段記憶裡,我對自己發下過誓言,發誓不再讓你受傷,也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他伸手摩挲着楚雲汐頭上的青玉蘭花簪,繼續說道:“這支簪子是我送給你的定情信物吧?”
在他腦中忽然出現的記憶裡,他曾親手將這隻青玉蘭花簪子插在楚雲汐的髮絲間。
楚雲汐無聲的點了點頭,眼角卻已經止不住落下淚水。
他終於記起她麼?她從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總算都沒有白費,她的百里宸風回來了,她的丈夫終於回到她身邊了……
夜宸風埋首在楚雲汐的脖頸間,緩緩道:“對不起,小汐兒,本王食言,害你受苦了。”
話音出口,夜宸風的心裡揪作一團,心口的位置泛起陣陣尖銳的刺痛。他不敢想象楚雲汐是如何懷着身孕面對他的“死訊”,又是如何揹負着大曆國百姓的罵名孤身回到京城的……在他失去消息的這三年裡,她獨自一人撫養諾兒,支撐起整個攝政王府。
她說過,她在生諾兒的時候經歷了九死一生的痛苦,可那時他卻不在她身邊!他沒能陪伴着她,沒能看到諾兒在她的腹中一點點長大,沒能好好的保護她。
楚雲汐越哭聲音越大,到最後身子一抽一抽的,淚水流滿了夜宸風的肩頭。可他卻絲毫沒有煩躁的意思,伸手一邊摩挲着她的後背,一邊安撫道:“本王今後不會再離開你,和諾兒。”
楚雲汐張開嘴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哽咽着說道:“你怎麼纔想起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我差一點點就要以爲……就要以爲……”
她差一點就要以爲百里宸風永遠離開她了,他的一線生機是這三年來唯一支撐着她活下去的希望。
當初她眼看着百里宸風身中數箭落下懸崖,從那一刻起,她的心口就缺失的一塊,被他給一同帶走了。
“小汐兒,本王不會再鬆手了,一步也不離開你。”夜宸風低頭吻在她的額頭上,將她溫柔的抱在懷裡。
夜宸風閉上雙眸,從前面對再強大的敵人他都不曾畏懼,可是眼前的女子一哭了,他卻手足無措,心口隱隱的疼。這個丫頭啊,真是他的魔障。
……
翌日。
楚雲汐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亮得徹底,估摸是將近卯時了。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身邊的位置,牀上還留有殘餘的溫熱,可原來躺在這裡的人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就出去了。
她坐起身來揉了揉額角,肩頭忽然傳來一陣隱隱的疼痛,提醒着昨晚的一切並不是夢。
“姑娘,你醒了。”一個梳着雙丸子的小丫鬟端着水盆走進屋子,恍惚之間讓楚雲汐想到了當初在攝政王府上初見無雙的時候,她也是梳着這樣的髮髻,長着一張娃娃臉,不知道她們在大曆國如何了。
小丫鬟將水盆放下,笑盈盈的說道:“王爺吩咐過,要在姑娘自然睡醒後服侍姑娘洗漱更衣,不能打擾了姑娘的好眠呢。”
楚雲汐走下牀,接過小丫鬟遞來的衣裳一件件穿好,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家王爺他人在哪兒呢?”
今日並沒有什麼朝事,想必夜宸風應該身在府上纔對,可她一直沒看到他的影子,難不成是有事出府了麼?
小丫鬟的眼珠一轉,王爺在做什麼哪是能隨便透露的,於是賣了個關子說道:“王爺尚在府上,姑娘若是想找王爺的話,一會兒梳好了髮髻再出去見他也不遲。”
楚雲汐點了點頭,坐在妝臺前任由小丫鬟爲她梳了一個溫婉大方的髮髻。
戴好了唯一的首飾青玉蘭花簪,楚雲汐就撩起衣裙迫不及待的走到門口,回身對後面的小丫鬟問道:“你家王爺現在哪出院子?書房還是前堂?”
小丫鬟搖了搖頭,指了指西南的方向道:“王爺並未走遠,就在那裡呢。”
楚雲汐挑了挑眉頭,西南的方向……那不正是府上的廚房嗎?難不成夜宸風是要爲她下廚做飯?一想起北辰國傳聞中的冷麪二皇子拿起鍋鏟下廚的場景,楚雲汐的腦袋裡就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不過想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脣角間還是禁不住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瞧見眼前的青衣女子一溜煙跑向廚房,小丫鬟捂住嘴巴偷偷笑了起來,府上的下人誰還看不出來?王爺對這位女子的態度極爲特別,可以說是關心之至,甚至有人私下裡議論着那位被王爺帶回府上的小公子就是王爺與白姑娘的骨肉呢!
小公子的模樣漂亮可愛,模樣與王爺有着七成相似,懂事起來的樣子又有着白姑娘的影子,看來這傳言是真的了!
楚雲汐走到廚房門外,忽然放緩了腳步,湊到門口的位置,朝裡面偷偷的望去。
只見夜宸風穿着一襲黑色長袍,袖口挽起到手肘,左手中拿着一把快刀,右手拿着一根胡蘿蔔,在空中“簌簌”的劃幾下,掌心裡便多了兩朵嬌小玲瓏的花朵。
夜宸風將手中的兩朵胡蘿蔔花放在身旁的一道菜的盤邊作爲裝飾,脣角露出一抹微微的笑意,頭也不擡的切着手裡的蔥花,啓脣道:“別站在那裡了,過來吧。”
楚雲汐看了一眼四周,這裡除了她也沒有別人了。
她走到廚房裡,在他身邊的凳子坐下,撐着下巴端看着眼前人,沒想到他就連做飯的時候都這般優雅脫俗,看起來也是賞心悅目。
就在這時,夜宸風端着最後一道菜走過來,伸出手指敲了一下楚雲汐的腦門,笑道:“再看下去,你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楚雲汐慌忙坐起身,抹了一把脣角,氣惱的說道:“胡說!我這是一早上沒吃飯了,餓出來的!”
夜宸風看着她微微泛起紅暈的臉頰,倒也不多說,而是將六道小菜端到桌案上,手中拿着碗筷遞過去,眸子裡含着滿滿的寵溺道:“既然餓了,就趕緊嚐嚐吧,本王可是從來沒爲任何人下過廚……你除外。”
楚雲汐剛想開口插一句“沒有啊,你從前就經常爲我做飯”,夜宸風就補上了那句“你除外”。
她得意的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竹筍放入口中,點了點頭道:“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夜宸風站在一旁,忽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軟軟的頭髮,兩人相處得極爲和諧,看起來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覺。
“啊……好餓啊!”
一陣軟膩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諾兒探出一個小腦袋嗅了嗅,扁了扁小嘴說道:“揹着諾兒在這裡吃好吃的東西,孃親,諾兒很傷心!”
“飯可是面前的這位做的哦。”楚雲汐走到門口將小傢伙抱起來放在膝間,小傢伙舔了舔流淌着口水的嘴角,朝夜宸風禮貌的問好:“王爺好……”
“今後改叫爹爹,平時晚上你溜進本王房裡的時候不是經常這樣叫的麼?”夜宸風將小傢伙從楚雲汐的懷裡撈過來說道:“你已經吃過了早點,可你孃親還餓着,別打擾她吃飯。”
“爹爹……爹爹!”小傢伙的眼前一亮,連着喚了好幾聲“爹爹”,喚得夜宸風心頭一暖。
諾兒看着桌上香噴噴的菜餚,皺起眉道:“爹爹真壞,把好吃的東西都給孃親吃了,諾兒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諾兒好可憐啊!”
楚雲汐忍不住笑出聲來,夾起一塊雞蛋遞到小諾兒的嘴裡,從一旁拿了個勺子過來,笑着道:“諾兒,你還小,吃太多東西會不消食,不過這是你爹爹特意爲我們母子下廚做的菜,嚐嚐倒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