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靖冷冷的笑一聲,接着說道:“愛卿爲我大曆江山鞠躬盡瘁,爲了犒勞愛卿你,朕不如就做個媒人,爲令女牽一次紅線。朕倒是覺得,與愛卿同在兵部的郭將軍家的小兒子就不錯,且年紀尚好,與愛卿的那位千金極爲般配,朕就爲他們賜婚,也好是了了愛卿的一樁心事,是不是?”
南宮靖的話音剛落,宋大人的額頭上便滾落下一排冷汗,這會兒已經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兵部的郭將軍……那可是他的死對頭啊!
皇上的智謀很深,自然知道他與郭將軍之間的恩怨,如今卻將他的女兒賜婚給郭將軍的小兒子,這分明是故意想要打壓他啊!
“臣……多謝皇上!”皇上的“一番美意”,宋大人身爲臣子哪敢拒絕?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咽吧!在另外兩位大臣的眼裡,這會兒宋大人的臉已經皺成了包子褶,這下子他們更是不敢多說一個字了。
這位年紀輕輕便坐穩了皇位的皇上可不是一般人,他若是玩弄起朝權來,還真是個老謀深算的狡猾狐狸!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啊……
待三位大臣退去之後,南宮靖伸手將一摞畫像疊了疊,看也不看就順手往地上一扔,被一旁的公公急忙接在懷裡。
“傳令下去,今後諸如此類進宮求見的大臣,朕統統不見!”南宮靖厲聲命令道。
“是、是……”一干人等方纔被嚇得不輕,急忙躬身退了下去。
……
另一邊,楚雲汐與百里宸風一行人抵達了京城後,霍炎等人已經在攝政王府等候了多時。
百里宸風召見霍炎到大堂議事,畢竟霍炎跟隨百里宸風多年,只爲他效力,楚雲汐便沒有跟着一同過去,而是轉道去了京城裡最繁華的長樂街,那裡有一家以美酒聞名的醉仙樓。
說是出去走走,其實她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找一個人談談。
“消息傳出去了麼?”坐在馬車裡的楚雲汐已經換上了一身月白色的男裝,手中拿着一把摺扇,已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大小姐放心,消息已經送達了,接下來就是等那位貴人究竟能不能到來了。”駕着馬車的連翹回身道。
半個時辰後,二人來到了醉仙樓。楚雲汐特地挑選了一間安靜的雅閣,這裡的窗戶靠着護城河,外面又有她的人把守,倒是避免了隔牆有耳一說。
沒過多久,一道淺藍色的身影便出現在她的面前,楚雲汐擡起頭打量了來人一番,說實話,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這一身打扮了,倒是不禁勾起她初次魂穿來此的時候呢。
“給,醉仙樓裡新釀好的‘仙人醉’,想必會很適合你的口味,蘇莊主。”楚雲汐莞爾一笑,將手中的酒盞遞到南宮靖的手裡。
這一次,她沒有叫他“皇上”,而是叫出了那個久違的稱呼——“蘇莊主”,那還是南宮靖身爲天繡山莊莊主的時候,旁人對他的稱呼。
南宮靖笑望着眼前人,忽然淺淺一笑,接過她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末了在她的對面坐下來道:“好酒,好酒,我也已經許久沒有品嚐過這正宗‘仙人醉’的味道了。”
楚雲汐知道自己不勝酒力,便沒有多飲,而是輕啜了一口,拿着酒盞在手中把玩。
“蘇兄,你可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識的時候,是怎樣一番情景麼?”楚雲汐擡眸問道。
“怎會不記得?”一杯清酒入腹,南宮靖朗笑一聲,開口道:“那個時候你還是丞相府裡不被外人看好的大小姐,爲了買到天繡山莊的錦緞,特地快馬加鞭來到我的莊中,輕而易舉便通過了我的考驗。從前可從來沒有人能過了我手上的最後一關,那會兒的你膽大得很,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提到從前,南宮靖放下了帝王的架子,以“我”自稱,他倒是後悔那個時候的自己消極避世,錯過了楚雲汐這麼一個好女子。
當初若是知道有一天他會如此心心念念於這個女子,他必定要千金爲聘,將她迎娶回莊纔對……
“蘇兄可真是過獎了,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窮途末路,只好孤身一拼了。”楚雲汐搖了搖頭,在座位上擺了個舒適且絲毫不淑女的姿勢,挽起袖子,大刺刺的說道:“那個時候,衆人對丞相府的另外兩位小姐的評價不是驚才豔豔的才女,就是名滿皇城的大家閨秀,而對於我這個足不出戶的大小姐,衆人的評價無非就是賢淑溫婉……說白了就是懦弱無能罷了。蘇兄,你明白一個人被逼上絕路是什麼滋味嗎?”
楚雲汐笑了笑,這一點她可是痛徹的領悟過不止一次,不光是她,百里宸風恐怕也是一樣。
南宮靖一連飲下了三杯酒,只是笑着望向眼前人,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我糊里糊塗的被人推下了河裡,又被另一個人吊了上來,回到丞相府後沒過多久又被拋到了瘟疫谷,那段日子恐怕是我人生裡最黑暗的一段時日了吧。”楚雲汐的語氣雲淡風輕,目光轉向南宮靖,“我知道你隱姓埋名於世間,成爲天繡山莊的莊主,爲的必定是韜光養晦,從前與你並肩作戰的時候,我就看得出來,你也同樣是從最底層一路走來的人,所以你最瞭解那種不甘和不平,正是如此,我才確信你會成爲一位好皇帝。”
南宮靖苦笑了一聲,未待楚雲汐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便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就連你也站在他們的那一邊了嗎?”
楚雲汐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見南宮靖一語戳破了她的用意,倒也不再隱瞞什麼,輕輕點了點頭。
“皇后這個母儀天下的位子終究不能遲遲空懸,如今大曆國內有反賊之患,外有敵國虎視眈眈,一刻都容不得疏忽,稍一不小心,說不定就會掀起一場戰亂。血雨腥風、生靈塗炭,那是你我都最不願看見的一幕,不是麼?”楚雲汐的臉上擠出一抹笑,笑得無可奈何,笑得身不由己。
她今日來此勸諫南宮靖,爲的是大曆國的安寧,也爲的是攝政王百里宸風和她這個攝政王妃在世人面前的地位。
眼看着接下來她就要與百里宸風一同前往北辰國,爲了防止有心之人從中作梗,她要做的就是剷除一切後患,爲百里宸風守護好他身後的空門。
從前南宮湛和柔妃就曾煽動百姓,將禍國殃民和狐妖轉世之名扣在她的身上,爲的就是動搖她在文武百官和京城百姓之間的信任。南宮靖對她的心意她又怎會不知?只是……她這一輩子很短,只夠愛一個人……
她既已選擇了百里宸風,就必然不會再愛上其他人,對於南宮靖的心意,她恐怕是永遠都無法回報了。
換個角度看,如今新帝登基以來,遲遲未立後,當朝的官員們若是調查過南宮靖與她的往來,不難看得出南宮靖曾經中意於她,到時候必然會將矛頭指向她和百里宸風。
在她和百里宸風離開大曆國的這段日子,她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說的沒錯,後位終是不能空懸,那麼你又可有什麼看起來覺得不錯的建議,不妨說來聽聽。”南宮靖淡淡一笑,心口卻如同插了一把鈍刀,痛到讓他無法呼吸。
他想要說,其實那空留的後位就是爲了她楚雲汐而留,可他又怎會不明白,楚雲汐是個聰慧的女子,定然早就看出了他的意思。只是她的心裡從頭至尾只有百里宸風一人,那在天下女子眼中尊貴無比、值得她們爲之勾心鬥角捨棄一切的皇后之位,在楚雲汐的眼裡卻是一文不值。
楚雲汐想了想,認真道:“論才華,楊太師府上的小郡主文武雙全,性子爽朗,倒是招人喜歡,我想她會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這僅僅是我的意見罷了,天下的好女子那麼多,總會有讓蘇兄中意的一個。”
“是啊,天下的女子那麼多,總會有我中意的那一個。”南宮靖望了一眼面前一襲白衣,風華正茂的女子,她楚雲汐就是那一個。
只不過既然他選擇了成爲一國之君,便註定了要承受“高處不勝寒”的代價。作爲一個國家的君主,他註定了有的事情想做不能做,有的人,想愛不能愛。
“不管你是蘇衍還是南宮靖,我只想告訴你,你會是一位好皇帝,一定會……”楚雲汐飲下了一杯酒,臉頰上已經泛起了一抹紅暈,不過她的頭腦倒是清醒得很。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定然不會負你所望。”南宮靖將手中的酒盞撞上楚雲汐的,仰頭間將一杯仙人醉飲盡。
他的心裡很清楚,過了這個時候,走出這座醉仙樓,他是這個大曆國的皇帝,楚雲汐是攝政王的王妃,他們之間各佔着不同的利益,從此恐怕再也沒有機會面對面把酒言歡了。
無情最是帝王家,這是南宮靖自己的選擇,他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