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監護室外的周澤,正在等待老張的靈魂出現,如果搞得再花裡胡哨一點,還能送上鮮花遞上麥克風,
請老張談一談自己光榮後的感言。
可惜這個世界上能看見亡魂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數,形不成規模;
否則真可以請老張做一個全國巡演的先進事蹟報告會什麼的。
然而,忽然之間,一陣風吹來。
過道位置的燈忽然集體顫了一下,
尋常人可能覺得無所謂,電壓忽然出現點問題,很正常。
但周老闆卻身體猛地一顫,馬上推開監護室的門衝了進去,然而,一道黑影卻比周老闆更快,直接掠過了病牀上方,而後飛出了窗外。
老張的遺體靜靜地躺在那裡,他的亡魂,不見了!
爲什麼,
和故事裡發生的劇情,
不一樣?
故事裡不是說老張是自己飄到那裡去了麼,那麼剛剛出現的那個黑影又是什麼玩意兒!
其實,或許是因爲安律師關心則亂,迫切地想要表現自己存在感的原因,畢竟他是新投靠的狗腿子,肯定存在着極強的表現欲。
所以,
他並沒有把監獄那位提醒的重點說出來,
這應該也不是他故意不說,
而是他可能自己也忽略了,
也就是那句:
你們什麼都不要做。
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那就是如果你們搞事情了,那麼事情就會反過來搞你們了。
周老闆像是瘋了一樣直接衝出了醫院大樓,在停車場位置不停地環視四周,但卻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
指甲迅速長出來,而後被周澤插入了地下,黑霧從指尖開始瀰漫出來,向北面方向開始不斷地延伸出去。
在那裡!
周澤直接向那邊跑去,既然黑霧能夠指引出方向,那就意味着那個東西距離自己並不遠。
醫院外面是一個街道,等周澤穿過這個街道後,則是一個小區外部的綠化花園。
跑到這裡時,周澤已經是氣喘吁吁了。
“咕咕…………咕咕…………”
鳥叫的聲音?
周澤擡起頭,
在斜前方向一棵樹上,看見了一隻貓頭鷹正站在樹枝上,對方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而在那隻貓頭鷹的尾巴位置,則是裹挾着一道灰色的光澤,那是亡魂!
在周澤發現這隻貓頭鷹的同時,貓頭鷹也發現了周澤,直接撲騰起了翅膀,開始起飛。
這要是讓它飛出去了,
就真的是天高任鳥飛了,
除非周老闆變身鹹蛋超人,
否則還追個屁啊!
而且,周澤可以發現,老張的亡魂正在不斷地衰弱之中,可能再過個半小時,老張就得徹底煙消雲散。
想要留住老張的靈魂,周澤也可以,但除非老張是那種苦大仇深有執念的,否則如果他原本註定死了就會下地獄的話,周澤若是強留他,那麼老張的靈魂就會像是當初剛從地獄回來的周澤一樣,不斷地消減下去。
這也是之前周澤面對的最大症結所在,原本以爲可以靠那支筆解決,但現在中途出現了岔子。
“給我…………回來!”
周澤下意識地伸出手,
十指指甲位置立馬有十根黑霧飛速地延伸出去,並且在剎那間將那隻貓頭鷹給環繞住。
周澤雙手猛地合什,
黑霧也在頃刻間將貓頭鷹給裹挾住,
這隻貓頭鷹當下身體一顫,
倒頭栽了下來,
垂直落在了地上。
周澤馬上衝過去,但是緊接着,自貓頭鷹身上忽然騰出一股黑煙,貓頭鷹的身子瞬間化作了枯骨,連羽毛都變得破破爛爛。
黑煙瀰漫出了類似猴子的形象,但絕對不是猴子,而是一隻有着類似雷公臉的另外一種生物。
這玩意兒學名叫什麼名字周澤忘記了,但他記得自己在書店閒着沒事兒翻閱《山海經》時好像看過類似的介紹。
這是一種似妖非妖似鬼非鬼的存在,有三條尾巴,利爪,身上有魚鱗,據說發源地是在幽冥之海。
當然,這只是一個小東西,在《山海經》裡記載也很少,因爲它確實很不起眼。
許清朗曾經也幫周澤選過不少書,都是些志怪小說,南宋時有個書生寫過一個叫做《水塘鬼話》的書,裡面專門記載過這個東西,他將其取名爲“鬼隼”,其實這個更類似於一種綽號。
這裡面大概介紹了一下這個東西,說它們喜歡在荒墳區域活動,喜好吃亡魂和人身上的陽氣,每逢亂世時,這些東西就會數目瘋漲,而一旦進入和平年代後,這些東西就會慢慢不存在甚至銷聲匿跡。
而眼下,周老闆覺得自己撞大運了,或者說是悲催的老張中彩了,居然被一隻過路遊蕩的鬼隼給盯上且截胡了亡魂。
這概率,像是在山林裡野炊時碰到了華南虎。
得虧周老闆鍥而不捨地一直追了過來,沒給這隻鬼隼進食的機會,現在老張的亡魂還在鬼隼的尾巴上纏繞着,若是周澤趕上來慢一些,可能老張亡魂早就成了補品被吃掉了。
“乖,放下它的亡魂,否則,你今天就死定了。”
周澤不知道它能不能聽得懂人話,但總得試試。
事實上這鬼隼別看狡猾無比,而且有着一些特殊的神通,但都是難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兒,否則它在小說界的存在感也不至於那麼低。
鬼隼冷眼盯着周澤,但能夠看出它的色內厲荏,顯然,它自己也清楚,周澤,不是它所能應付的存在。
“放下他,你可以走!”
周澤說道。
不是周澤願意嗶嗶,
而是因爲鬼隼既然拿住了老張的靈魂,相當於劫匪手中有了人質,這和周老闆前幾天在常州的情況完全不同,那個被劫持的胖和尚你想殺就殺唄,拿來威脅我腦子進水了吧?
只是眼下,
周澤必須確保老張靈魂的安全,否則自己忙活這麼久,豈不是都瞎忙活了?
鬼隼眼珠子不停地轉着,像是在思索,而且神情上也開始慢慢放鬆,露出了畏懼退卻之色。
然而,
周澤猛地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在醫院裡,
並沒有利用安律師的法子收斂氣息,因爲他是鬼差,有時候確實可以自由自在一些,也就是說,這隻鬼隼是在探知到自己氣息的前提條件下,仍然選擇虎口奪食!
眼下,
它眼裡所顯露出的畏懼和退卻之色,
是裝的!
“你有辦法麼?”
周澤在心裡說道。
他是在問自己體內的那位,
雖說眼下只是情況有些詭異而已,周老闆也沒遇到真正的危機,但他希望早點將老張的亡魂完整地救出來。
所以,
他只能求助自己體內的那位。
然而,
這一次,
自己體內的那位完全沒有迴應,像是徹底死寂了一樣。
換做以往,
周澤呼喚它時它是不會對話交流的,但能夠傳出些許的悸動,算是沉睡時喉嚨裡“唔唔”一聲敷衍一下週老闆,而這次,則是完全沒有迴應。
怎麼回事?
明顯有着異樣的鬼隼,
再加上忽然失去的聯繫,
讓周澤產生了一種很不妙的預感,
像是有一個人,已經給自己佈下了一個套兒,讓自己鑽了進來,同時這個套兒裡,還不小心很意外地糾葛上了老張的亡魂。
“呼呼…………呼呼…………呼呼…………”
有風襲來,
吹動了周圍的花圃綠植,
與此同時,
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在原本的植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
升騰起淡淡的迷霧,
這有點像是周澤以前跟妖猴打架時雙方身上散發出的黑霧所形成的普通人無法注意和觀察到的結界。
“花開兩路,魂歸黃泉;
奈何奈何,前世無緣。”
有人,在輕輕地吟唱,迷霧之中,居然出現了一座橋的虛影。
橋的一端有兩座石碑,
上面寫着“前世”,
橋上有一個牌坊,
上寫“奈何”。
奈何橋!
………………
監獄裡的圖書館,燈還亮着,哪怕都這個點了,仍然有一名穿着囚服的犯人坐在裡面手持鋼筆寫着什麼東西。
作爲監獄裡的三好生,宣傳門面,外加監獄領導的政績宣傳標兵,他理所應當地得到了這種特權。
畢竟創作不是流水線上的工作,靈感的出現往往不拘泥於任何的時間。
只是,
他今天的創作狀態似乎有些不好,
寫着寫着,
就不得不停下來,
喝口水。
他卡文了,
卡得很難受。
撓了撓頭髮,
再擡頭看了看窗外的月光,他微微蹙眉,站在了窗邊。
而後,
他又走了回來,
繼續拿起鋼筆,
思索了良久,
又放了下來。
原本計劃的故事,寫不下去了,彷彿有一隻手,很意外地伸了出來,攪亂了故事裡的一切。
他咬了咬筆尖,
最後不得不選擇把鋼筆又放下來,
“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水,
一直平靜且喜歡掛着淡淡笑容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叫做慌亂的情緒。
“啊啊啊啊!!!!”
他瘋了一樣伸手把面前寫下一些字的紙張給撕碎了,
坐在椅子上,胸口不停地劇烈起伏着。
“崩了,崩了,故事崩了…………”
他仰着頭,
心有不甘,
卻又無可奈何,
“姐夫,我救不了你了……”
隨即,
他發狂一樣不停地用自己的額頭猛撞書桌,
同時嚎哭道:
“就像當初救不了她和孩子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