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接替我麼?”
這個問題,把周澤問得一愣。
這是啥意思?
直接從一個城市東躲西藏的黑戶一下子要變成本地公務猿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
周澤有些不敢接。
天上是會掉餡兒餅的,但大部分人遇到這種事兒的人最後都被餡兒餅給砸死了。
最重要的是,周澤不認爲自己救了她一命,就值得她如此對待自己。
要知道,那個司機的事兒,到現在都沒搞清楚呢,這個小蘿莉,是很萌,但那只是她的皮囊。
許清朗說過,她曾出現在他的店裡,面無表情地伸出了舌頭,將他爹媽的亡魂全都收走。
任憑許清朗如何哭訴祈求,她都巋然不動。
這樣子的一個人,你不能去奢望她知恩圖報,能不反咬你一口就謝天謝地吧。
身爲陰司鬼差,
見過多少悲歡離合?
見過多少人性之惡?
見過多少鬼之怨毒?
她不是單純的小女生,也不可能是。
“怎麼,不說話了?”小蘿莉又問道。
“不知道該說什麼,你這是隨便問問?”周澤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可以回答不想的。”小蘿莉說道。
然後,沉默,
小蘿莉繼續補充道:“然後,我把你抓下去。”
“…………”周澤。
好了,
這樣不就舒服了嘛,
要什麼選擇題啊,
直接填空就好了。
題目就是答案不寫“Y”,就槍斃。
“我同意。”周澤回答道,這次,沒猶豫了,也不糾結了。
小蘿莉轉過身,笑了笑,有些天真爛漫,然後緩步走到了周澤面前,裝作小大人的樣子想要幫周澤整理一下衣領。
這似乎是上位者表現對下位者的看重,有點像是古代皇帝賞賜臣子和自己一起吃飯的機會一樣。
只是小蘿莉太矮了,站在周澤面前時,衣領是整理不了了,只能幫周澤整理一下皮帶。
“抱起我。”小蘿莉嘟了嘟嘴,命令道。
周澤彎下腰,將小蘿莉抱起來。
小蘿莉伸手幫周澤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皺了皺眉,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被周澤像是女兒一樣抱着有些不倫不類的。
“我這樣,是不是很傻?”
“很可愛。”
小蘿莉伸出小手,打算直接抽向周澤的臉頰。
在這一個瞬間,周澤抱着小蘿莉的指甲迅速變長變黑,眼眸深處也有黑色的旋窩流轉。
小蘿莉停住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周澤也沒進一步地動作。
“你知不知道,在我面前表露出憤怒和反抗的姿態,是一件很傻的行爲?”小蘿莉問道。
“無所謂,反正都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
“那是因爲你運氣好,黃泉路才走一小段就離開了,你根本就沒經歷過地獄之行的痛苦和折磨!”小蘿莉高聲道,“那種折磨,能讓所有自殺下地獄的人後悔萬分!好死不如賴活着,這絕不是空話安慰。”
“是麼?”
“放我下來。”
周澤把小蘿莉放了下來。
小蘿莉身子往後靠了靠,看着周澤,“知道我爲什麼選擇你麼?”
周澤搖搖頭。
“因爲你很聰明,或者說,你很平和,懂得分寸。”小蘿莉掐着手指頭說道,“陰司有序,陽間有法,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偷渡出來的人不少,但你是我所見過的最平和的一個。”
“我不相信這是真正的原因。”周澤說道。
“真正的原因,我不想告訴你。”小蘿莉伸了個懶腰,“我累了,想下去了,所以,正好碰到你,而你不會給我搗出太大的亂子,就選你了。
呵呵,前陣子在蓉城有個傢伙,鬧騰得很厲害,明明是一個可憐的偷渡客,卻自詡爲是法官,身爲鬼,卻妄想在陽間行使自己的判罰,你說,他蠢不蠢?”
“蠢。”周澤回答道,隨即,周澤忽然記起來,老道好像就是來自蓉城,“他後來怎麼樣了?”
“被封殺了。”
小蘿莉側了側頭,一臉的天真爛漫,“規矩是活的,但踩線踩得過火的,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死了?”周澤問道,“我是說,被抓回地獄又或者魂飛魄散?”
聞言,小蘿莉臉上露出了些許慍怒,似乎是觸及到了她的逆鱗。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小蘿莉抓住周澤的手掌,自己的小手掌和周澤相對。
緊接着,周澤就感知到自己掌心一燙,等到小蘿莉將手掌挪開時,周澤看見自己掌心位置,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符文。
符文不復雜,像是一個眼睛。
“陰司有序,黃泉可渡。”小蘿莉很嚴肅地說道,“該下去的人,你送他下去,該打散的人,你可以直接打散。
當然,如果你想路見不平一聲吼啊,
也行,
但那種代價,自己承擔。
玩兒脫了,自己承受。”
小蘿莉打了一個呵欠,好像是累了。
“你說你累了,那你要休息多久?我這,算是代班麼?”周澤問道。
“等我回來再說。”小蘿莉準備下樓去了。
周澤繼續問道:“那我要做什麼?每天晚上出去巡邏,
找鬼,
然後,
搞鬼?”
“門在你手上,你自己看着辦,你可以繼續開你的書店,你是鬼,借屍還魂的鬼,那些髒東西和雜七雜八的玩意兒會自覺地往你身邊湊,
你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黑夜裡的燭火,它們就是飛蛾。
另外,在我給你留下那個印記後,等於是把你從蠟燭升級到了白熾燈,足以亮瞎他們的狗眼。”
“…………”周澤。
小蘿莉下了樓,周澤跟着一起下去。
“我看會兒書,待會兒就走,這具身體的母親待會兒會來接她走。”
小蘿莉在塑料椅子上坐了下來,隨便拿了一本插畫書翻閱着。
周澤就站在他旁邊,倒不是在伺候着,而是有一些問題需要問。
“說吧。”小蘿莉開口道。
“這……有工資麼?”周澤問道,“你知道的,我這兒做的事虧本買賣。”
“經濟不景氣,活人的錢,現在是越來越難賺了。”小蘿莉感嘆道。
“是啊。”周澤附和着。
“那就賺死人的錢唄。”
“死人的錢花不出去啊。”周澤聳了聳肩。
“那是你方法不對。”小蘿莉攤開手,“拿些冥幣來,是那種,死人給的冥幣。”
周澤取出一沓冥幣,分了一半放在了小蘿莉的手中。
“賺得不少嘛。”小蘿莉瞥了一眼笑道。
周澤沒說有一半是上次從蓉城來的老道給自己的,冥冥之中,周澤感覺如果讓這個小蘿莉知道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小蘿莉拿着錢推開書店的門,蹲在路邊。
“打火機。”
周澤把打火機遞上去。
小蘿莉將冥鈔燒掉了,灰燼很快被吹散。
隨即,小蘿莉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
周澤站在風中有些凌亂,
“這是提前燒給我在地下銀行的戶頭了?”
“再等等看吧,你這裡,人氣還是不夠。”小蘿莉和周澤一大一小兩個人就站在店門口等着,等了大概半個小時。
小蘿莉嬌嫩的臉都被風吹得有些發紅了,周澤倒是不怕冷,但就這樣跟個二傻子一樣站在路邊張望着總覺得很怪異。
終於,
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從二人面前走過,然後,男子身上掉下一個錢包,男子根本就沒發覺,繼續往前走去。
周澤上去撿起錢包,發現裡面居然有幾千塊錢,還有身份證銀行卡之類的東西。
“我去還給他?”周澤試探性地問道。
小蘿莉“噗哧”笑了出來,
“這人做了虧心事兒,這次算是破財免災,這錢,是你應得的。”
小蘿莉推開門,進入了書店,然後搓了搓手,顯然,剛剛半個小時凍得不輕,還是書店裡暖和。
周澤拿着錢包走了進來,有些不敢相信道:“他不會報警?”
“這錢,你拿着,一點都不燙手。”小蘿莉有些不耐煩了。
“得,那我以後缺錢了就拿冥幣站在門口燒,就有人主動送錢來是吧?”
周澤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覺得有趣。
許清朗這個時候走來,手裡提着一大瓶酸梅汁兒。
“喂,店裡材料就這麼多,只能做出了這些了,還有的,等…………”
許清朗剛推開門進來就看見坐在那裡的小蘿莉,整個人一個踉蹌,手中的瓶子落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酸梅汁兒濺灑了書店滿地。
周澤看着許清朗,示意對方要剋制。
小蘿莉似乎渾然沒把許清朗當一回事兒一樣,
的確,一個運氣好,通點玄的人,還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這是誰家的閨女,好可愛啊,哈哈哈哈,來,小朋友,叔叔家裡養着一缸小金魚,要不要陪叔叔回家去看?”
許清朗笑得很尷尬,硬擠出來的。
小蘿莉只是吐出一個字:“滾。”
許清朗又笑了笑,轉身離開回到自己店裡去。
“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小蘿莉擡頭,看着周澤。
“有點。”周澤實話實說。
“那我再告訴你,那個司機的死,只是當時坐在校車上的我覺得無聊,露出真身想開個玩笑,
你會不會覺得,
更過分?”
小蘿莉歪着頭,看着周澤,一臉呆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