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柏油馬路上,少年揹着書包騎着自行車正在回家。
少年上衣是藍底襯衫,下身是牛仔褲,小平頭,沒有過多的累贅裝飾,在這個殺馬特很是流行的時代裡,他顯得有些過於簡單了。
但少年卻很好看,很是精緻,有點類似之後幾年火爆國內的那些韓國男團,只不過那些韓國男星在面對鏡頭時還得塗脂抹粉,把自己的陰柔之氣給凸顯出來,而少年則完全不需要這麼做,這就是他的本態。
身邊,又騎來了幾輛自行車,帶頭的是一個長毛頭,留着很誇張的劉海。
“小許啊,你的背影真的好好看吶,比咱們班花都好看,哈哈哈哈!”
“是啊,媽的,本來我在後面騎車騎得好好的,結果看見你的背影,直接給我下面騎硬了,現在都不知道怎麼騎車了。”
“對對對,讓小許給你負責,讓他幫你敗火。”
“都說女人關了燈都一個樣,小許不關燈看着也覺得跟女人沒什麼區別。”
被稱作小許的少年繼續騎着自己的自行車,對周圍人的話語不聞不問。
他已經習慣了,
從幼兒園,到現在,
他已經習慣了,也學會去無視,以讓這些蒼蠅不至於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但就在此時,旁邊一個人故意把車頭別過來,強行攔住了小許的車。
“做什麼?”小許皺眉問道。
“幹什麼?你撞了我,還問我做什麼?”
說着,那個男生直接下了車,伸手抓住了小許的肩膀,
“媽的,身上還帶着香味呢,肯定噴了香火了,你說好好的一個男人,偏偏把自己化妝成女人,有意思麼?
既然你想當女人,那我就讓你體會體會當女人的感覺!”
挑釁,
其實只是爲了尋一個由頭,
這個年紀的青少年,他們對作惡沒有很直觀的概念,不,確切地說,他們是對做一件事所可能承受的代價並沒有清晰的認識。
也因此,
他們纔會更加肆無忌憚。
而且,在他們看來,甚至是在大衆看來,欺負一個女生,傳出去名聲不好聽,但欺負一個男的,倒是無所謂。
“放開我,滾!”
“喲,還挺橫的啊!”
幾個男生開始廝打起來,當然,是幾個打一個,小許很快被壓在了地上,這些男生的手開始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游走,他咬着牙,默默地承受着這一切。
好在,
在這個年紀,真正發展成斷袖口味的並不多,這些男生也只是過過手癮,當一個樂子耍耍,然後就各自騎上自行車回去了。
小許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扶起自己的自行車,他很平靜,被欺負一下也不會鬧得要死要活的,這就是生活,普通人的生活。
“長得像女人不是你的錯。”
一道蒼老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少年愣了一下,回頭瞥了一眼,是一個老農,穿着解放鞋,身上的大衣上還有着幾個清晰的補丁。
少年沒理會老頭,上車,準備回家。
“你就不想有能力保護你自己?”老頭繼續問道。
“你要教我降龍十八掌麼?”少年回過頭反問了一句,“我爸媽還在家裡等我回去吃飯,沒功夫理你。”
時年,正逢周星馳電影《功夫》大火的時候,裡面的一些段子和梗也廣爲人知。
老頭站在原地,
看着少年騎着車慢慢拉遠的背影,
沉吟道:
“哦,爹媽死了就有功夫理我了吧。”
翌日,
正在上課的少年被村裡的堂叔喊出來,告訴他爹媽在魚塘裡溺死的消息。
少年爹媽算是腦袋活絡的一代人,尤其是在農村這個地方,有魄力貸款買地搞大規模地水產養殖,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兒。
據說是父母在整理魚塘時,母親先落水,父親下去拉母親時也落水,水性很好的二人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死了。
留下了少年一個人。
渾渾噩噩地在所謂親朋和村裡人的幫助下開始辦喪事,少年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操控着做着他這個“孝子”身份所應該做的事情。
磕頭,
砸罐子,
回禮,
披麻戴孝。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父母的貸款也在這兩年還得七七八八了,但尷尬的事,水產養殖剛進入收回成本準備賺錢盈利的時候,父母就出事兒了。
未來的路,到底怎麼走,少年不清楚。
他也不會料到,
託國家的福,
之後的房地產熱能讓他因爲徵地獲得天降橫財一般的收穫,自己父母大半輩子的努力,其實還是給自己留下了一筆無比豐厚的遺產。
二十幾套房,哪怕不是在北上廣這種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但也足以稱得上是一筆巨大的資產了。
當然,未來的事兒誰又能預知呢?
至少在守靈的那個夜晚,
少年還是迷茫着的,對於自己的人生,對於自己的未來,對於自己以後的一切一切,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然後,
那個老頭出現了,
他還是穿着解放鞋,
仍然穿着打着補丁的衣服,
他走到供桌前,上了三炷香,
然後回過頭,
看着少年,
問道:
“我有辦法讓你爸媽回到你身邊,你願意麼?”
這一次,
少年點了頭,
哪怕這個老頭是一個大騙子,大忽悠,甚至是一個人販子,
少年依然會毫不猶豫地點頭。
溺水的人,是不顧一切的,哪怕身邊的那個人特意下來救他,溺水者也會毫不猶豫地死死抓住他,就算是最後連累着救自己的人一起淹死,
也絕不撒手。
………………
“那晚,我看見了你,我原本想讓你被那頭行屍給咬死,結果你命大,居然沒死成。”
黑影還是在繼續說着話。
許清朗的眼裡佈滿血絲,像是一頭發了瘋的野獸。
許清朗一向以平靜的姿態示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飯後給自己臉上貼上黃瓜片兒保養自己的皮膚,無論遇到什麼事兒,都會刻意地保持住自己的風情萬種。
但在這個時候,
他幾乎瘋了,
仇恨已經將其徹底淹沒!
自己,
居然喊着自己的殺父殺母仇人作師傅!
而且這些年來,一直感激着他,想念着他,每逢佳節,甚至還會爲他祈福!
許清朗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
一個天大的笑話。
“天地無極,玄心正法!”
雙手掐印,
唸誦口訣;
一時間,
風生水起。
但就在這時,簫聲忽然一頓,一股氣浪當即席捲而來,浴桶中的許清朗只覺得自己身邊的水瞬間化作了極爲濃稠的液體,開始倒灌進他的眼耳口鼻。
這一刻,
他覺得自己不是在浴桶裡,
而是深陷可怕的沼澤之中。
“拿我教給你的東西,對付我?
且不說你根本沒學透,就算把我當初教給你的東西學透了,在我面前,你又算得了什麼東西?”
許清朗在浴桶裡拼命地掙扎着,表情十分痛苦,剛剛解開屍毒的他,在此時本就虛弱,何況又遭遇這種情況。
“爲了匡扶正道,爲師當初在你身上也傾注了一番心血;
但你不但沒有堅持正道修煉之路,而且現在還與邪魔歪道共處一室;
若是當初沒有教你,爲師還能去教別人,你浪費了資源,對不起正道!
你愧對爲師,
爲師今日,
就清理師門!”
黑影的聲音帶着點遲緩,
他像是在給自己編織着理由,
一邊想一邊說,
一邊做着事情一邊找着藉口,
在他面前的許清朗不是殭屍,或許,那個夜晚他讓被周澤殺死的行屍再度醒來,咬了許清朗,目的就是讓他變成殭屍,給自己日後殺他找一個合適的藉口。
而現在許清朗解毒成功,他又變回了一個人。
所以,
黑影得尋找新的藉口,支持自己殺許清朗。
因爲他真的很想殺他,殺了這個讓他覺得失望的徒弟。
鮮血,開始自許清朗的眼耳口鼻位置溢出,漸漸染紅了浴桶裡的顏色,很是悽慘。
“哐當!”
也就在此時,臥室門被推開了,死侍站在門口。
他的目光在黑影身上來回逡巡着,
他記得周澤走之前吩咐過,
不該出現的東西,不能出現。
他走向了黑影,
伸手抓住了黑影,
他抓到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
而後,
撕碎!
但在下一刻,
一道新的黑影出現在了死侍的身後,
他的手像是紙片卻無比鋒銳,
直接洞穿了死侍的胸膛且將其舉了起來,
死侍雙腳離地,
卻沒直接死透。
“別急,
下一個,
就是你。”
“嗡!”
死侍的身體忽然倒退,竟然順着黑影的手臂下滑,無視自己被不斷放大的傷口,再度來到了黑影面前。
張開嘴,
咬了下去!
一張人皮,像是一塊薄薄的煎餅,被他一口吞下,
咀嚼,
吞嚥。
對於垃圾,
這是死侍一貫的處理方式。
但在下一刻,
兩隻手從死侍的肚子裡穿了出來,
裡面剛剛被吞噬的東西,
正企圖重新爬出來,
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
迎來了自己的生日。
“吼!”
死侍發出了一聲咆哮,雙手死死地下壓,想要把那個東西送回自己肚子裡去,
然而,
裡頭的那個東西的力道卻開始越來越大,
而且,
在這種拉鋸之中,
死侍身上的裂口也在越來越大,
像是一駕馬車,
即將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