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抱着身子在牀上哭到蜷縮成一團

這個房間,他走了十年。

手指摸索上柔軟的公主牀,夏易風輕輕地躺了上去,他側了臉龐聞鼻尖下的牀單。牀單帶了淡淡的香味,這種香味,是她身上獨有的體香。他聞了十年。

午夜鐘聲,傳來一聲響。此時是凌晨一點。

窗戶上叮咚作響,是下雨了。沒有一會兒,外面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屋內被偶爾來的閃電照的亮如白晝。

夏易風愣愣的看着房間內的擺設,牆上的畫,桌上的書,櫃子裡他買給她的玩具布偶……

似乎有風,不知從哪兒吹來,他覺得後背一冷,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嗽越來越烈,他竟止不住的按住胸口咳嗽到臉龐通紅,喉頭一甜,他嘴角掛滿了鮮血,染紅了白色襯衣。

怎麼辦呢?夏易風抹着嘴角,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流出來,而後竟越流越多,他用一隻手抹着嘴角,一隻手抹着臉龐。

血止不住,就連眼淚,也無法止住。別人都是當時就哭了出來,可他這次竟是最後一個哭的人。他竟到現在,才感到刺入骨血的疼痛。

再也不會比現在更痛了,夏易風想到小時候,他帶着易雲流落在火車站,他們兩人餓了兩天,他去超市偷東西吃,他太小,很快就被老闆發現。

那次他被那幾個人打的口吐鮮血,肋骨幾乎都快斷了。當時他以爲,那就是世界上最疼的疼痛了。

直到他遇到她,她那樣乾淨,那樣純潔。他虔誠的等待她長大,以爲就是天長地久,她長大後卻說不愛他,他覺得天都塌了。

她肯回來,他覺得生活美好的掉入了美夢,美夢易醒,她以爲自己沒錢,要離開他。

她肯和自己結婚,他給她天下無雙的戒指,給她天下無雙的愛,她在婚禮上逃跑。

她說要把他搶回來,約好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時間到了,他發了短信給她,她卻還是走了。

夏易風以爲,再也不會比那些更痛了,他都痛到讓沈之朔消除他的記憶了。他以爲那就是世界上最痛的痛苦。

可是現在呢,他怎麼痛成了這樣呢?她竟然死了,死了……

夏易風再也忍受不住,他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悲傷和眼淚,逆流成河。他那樣強悍的一個男人,此刻竟像個孩童般,在牀上抱着身子哭到蜷縮成一團兒。

他疼到肝膽具裂,從胃裡翻涌出鮮血,染紅了他的襯衣,染紅了她的牀單。還有他的淚水,混合鮮豔的血液,一起印在了她和他的牀上。

窗外又一個閃電襲來,夏易風擦了擦嘴角,瘋了般的站起來往外跑,他腳步凌亂的下了樓,站在了樓梯口。

顧少陽和夏易雲等人依然呆坐在沙發上,這樣的夜,註定不眠。

此時是凌晨二點。

夏易雲聽見腳步聲看過去,猛地睜大了眼睛,那個站在樓梯口的男人他有一瞬間的認不出來。

只不過幾個小時的功夫,他大哥居然成了那副模樣。嘴角帶着血跡,眼睛通紅,滿目憔悴。

“哥———”夏易雲想問他怎麼了,夏易風扶着樓梯扶手劇烈一咳,又一口鮮血吐出,他撫摸着自己的心臟,疼痛感幾乎要了他的命。

“你怎麼了?”夏易雲飛快的跑過去,他嚇住了。

“快,快準備飛機……”夏易風擡了眼眸看過去,聲音沙啞到不清不楚。

“……你要去C市?”夏易雲問。

“我要去找江夢兒……”夏易風的眼淚再次掉落,“她這個沒心沒肝的東西,折磨我一次又一次,找到她,我定要親手殺了她,然後和她一起死……”

屋內的人俱都愣住,他的話讓他們聽出了些什麼,又無從下手。

夏易風掙脫開夏易風的手,彎着身子輕輕地咳嗽,他的眼淚一顆顆的掉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傷心難忍,他淚如雨下。

“江夢兒……江夢兒……”夏易風啞着聲音叫她的名字,他的右手緊緊的握着左手手腕,眼淚砸在手背上,和那道長長的疤痕上。

夏易雲他們幾人從沒看過他這個樣子,不是沒見他哭過,江夢兒十一歲那年被花盆砸中頭部,他也曾哭過,在醫院走廊,那是他們第一次見他流眼淚。

江夢兒離開夜氏別墅的那一次,他也曾掉過眼淚。江夢兒離開他的第二次,他差點得精神分裂症。江夢兒離開他的第三次,他整個人安靜到已經沒有眼淚。

可他們所見他任何一次的傷痛,加起來似乎都不及這一次。他們大哥是要有多深的痛意,纔會哭成這個樣子。他是那樣強悍的一個男人。

“哥,你不是忘了和她之間的事嗎?”夏易雲從怔愣中找了一點思緒出來,他大哥這樣子,明明就是情難忘。可是,他不是被消除了記憶,忘記和江夢兒之間的種種麼,現在又怎會如此?

他看向沈之朔,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是不是他大哥恢復記憶了?

沈之朔不知如何是好,他存了和夏易雲一樣的疑惑。經過他手消除記憶的人,還從未有自主恢復記憶的情況發生過。

難道是他大哥用情太深,經過這麼一刺激,又想起來了那些記憶麼?

夏易風朦朧着雙眼,眼淚從臉龐滑下來之時沾染上嘴角的鮮血,血滴掉落在地,他瘋子一般的笑了起來。

“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

這樣一句話,令他們一羣人無法理解。什麼叫做,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

“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夏易風低垂了頭,緩聲說。

“大哥,你沒被我催眠?”沈之朔想了一下,問話已帶了肯定。他早該發現的……

“我捨不得,之朔,我捨不得忘記她。她帶給我那麼多痛苦,她那麼的殘忍,臨到關頭,我竟發現自己捨不得忘記她。她那個人,她給的甜蜜和傷痛,我一絲一毫都捨不得忘掉。”夏易風的眼淚不停的掉,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也會有如此多的眼淚。

什麼時候,他的眼淚竟然變的這麼不值錢了……

“醒來的時候,我對自己催眠,我告訴自己,我已經忘記了她,已經不知道她是誰。我慢慢的,竟然真的相信自己,我是真的被消除了記憶。我竟真的開始相信,江夢兒已經是我生命之外的那個人了。可是她死了,她竟然死了……”

沈之朔仰起了頭,他不忍再看下去,他們都以爲他忘了情,卻不知總有一段情,想忘不能忘,想忘不敢忘,想忘,卻不捨得忘。

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捨不得不要的疼痛。

夏易風盯着自己的左腕,那道傷疤,成了一道裂紋。他知,她的左手也有一道。他同她,共有傷痕。她給了她的手腕一道傷,也給了他的手腕一道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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