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的視線朝着南翼玄的書房瞥了一眼,而後回到了蕭菲兒手中端着的托盤上,眸光沉凝地道:“你在做什麼?”
“我……”那森冷的聲音,凌厲的眸光,讓蕭菲兒遍體生寒,但她還是一咬牙,擡起頭對着雲落一臉天真地道:“我在給玄哥哥換藥啊。他受了傷,每天晚上都是我幫他換的藥呢。”
蕭菲兒的這句話剛落下,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
可是當她看向雲落的時候,卻發現她正在笑。
“是麼?”雲落嘴角的笑意味不明,她湊近了蕭菲兒一點,“那每晚除了給他換藥,你們還做點別的什麼事嗎?詢”
蕭菲兒愣了愣,顯然沒料到雲落會問得這麼直接。
但是她既然問到這個份上了,自己不順水推舟一下,那就是傻子了霰。
於是,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一臉嬌羞地道:“這孤男寡女的,還能做什麼呢?玄哥哥他,對我可好了……”
原以爲雲落在聽到這話之後,會徹底爆發的,她甚至都做好了被打的準備。
若是雲落真的動手了,那她就趁機大叫,正好讓南翼玄出來看看她的真面目。
可是,她再一次失策了,雲落聽了她的話之後,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而後不再理睬她,徑直朝着南翼玄的書房走去。
就這反映?
蕭菲兒有點急了。
若是雲落直接去問了南翼玄,那她的謊言不是要被戳穿了嗎?
到時玄哥哥肯定會討厭她的。
想到這裡,她忽然朝着雲落撲了過去。
雲落感覺到了身後的異動,身子朝着邊上側了側,蕭菲兒正好擦過她的身體,摔在了她面前。
“哐啷”一聲,手中的托盤落地,上面的藥瓶砸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碎裂開來,蕭菲兒的手掌正好按在了那些碎片上面,鮮血直涌。
“啊,好痛,好痛!”蕭菲兒看着鮮血直流的手,痛苦起來,“嫂嫂,你爲什麼要推我?”
她推她?
雲落眸子一眯,厲色頓顯。
此時,聽到聲響的南翼玄正好走了出來,看到一身黑衣的雲落正站在那裡,而蕭菲兒則坐在地上,手上鮮血淋漓。
“怎麼了?”他走到雲落的身邊,皺着眉道:“落兒,你怎麼來了?”
明天是他們成親的日子,按照規矩他們在今晚是不能見面的呢。
可是南翼玄這句話,聽在雲落的耳中卻是變了味,好似在責怪她不該來一樣。
她冷冷地勾了勾脣,不答反問道:“你的菲兒說我推倒了她,你信麼?”
剛剛蕭菲兒叫得這麼大聲,南翼玄肯定是聽到了的。
南翼玄並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拉了拉她的手道:“落兒,有什麼事情我們等會再說,現在先給菲兒的手止一下血吧。”
“止血?”雲落眸中的寒光更甚,嘴角卻綻開了一抹笑容,“好啊,那你先忙,我在裡面等你。”
說完,她再也不看南翼玄一眼,徑直朝着書房裡面走去。
“砰!”書房門被重重地關上,南翼玄被砸的心尖兒一顫,知道雲落是真的生氣了。
看來待會兒要花點時間哄她了。
想到此,南翼玄連忙將蕭菲兒從地上扶了起來,而後又撿起地上的紗布,隨意在她的手上裹了一下,便開口道:“菲兒,你趕緊去找府醫包紮一下吧。”
他竟然就這麼不管她了?
疼痛加上委屈,蕭菲兒的眼淚越流越多,“玄哥哥,你相信菲兒的話嗎?”
她問了一個跟雲落一樣的問題。
潛意識中,南翼玄自然是不相信的,這也是他剛剛沒有立刻雲落的原因。
因爲他不想在蕭菲兒的面前那麼說,惹得她更加的傷心。
可是現在,卻由蕭菲兒的口中問了出來,要他怎麼回答。
南翼玄的猶豫讓蕭菲兒哭得更兇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嫂嫂見我端着傷藥,以爲每晚都是我幫你換的藥,她甚至還懷疑我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所以才生氣地把我推倒了。”
這話讓南翼玄心中咯噔了一下,難道雲落真的是這麼認爲的嗎?
她就這麼不相信自己?
“我知道了,你先去把傷口處理一下吧。”南翼玄的面色沉了下來,說完這些之後,轉身便走。
南翼玄在生氣?
看着南翼玄推門進入書房,蕭菲兒的臉上還帶着淚水,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
呵呵,如果她的血能讓他們兩人產生一點間隙,那麼就不算白流了。
南翼玄進入書房之後,雲落正坐在他的書桌前,手中把玩着什麼東西,見他進來,甚至連頭都不擡一下。
原本因爲蕭菲兒的話而產生的怒氣,在看到雲落之後就消散不見了。
p南翼玄走到了書桌前,輕輕地開口道:“落兒……”
他才叫了一聲,雲落的手忽然伸到了他的面前,攤開掌心,一枚珍珠耳環赫然出現在裡面。
“這是……”南翼玄有點怔然。
“這是我剛剛在你的椅子旁邊撿到的。”雲落冷然一笑,“你別告訴我,這耳環是我的?”
南翼玄太陽穴“突”的一跳,他認出來了,這耳環是蕭菲兒的。
“剛剛她的確進我書房了。”南翼玄大方的承認,“但進來一下馬上就出去了,你不要誤會了。”
“我當然不會誤會了。”雲落將耳環往桌上一丟,起身跟南翼玄平視着,“但是你好像有所誤會。”
“我誤會什麼?”雲落那看似無謂的態度,讓南翼玄有點心慌。
因爲雲落就是這樣,越是生氣,就越表現地無所謂。
果然,雲落的眸光冷了幾分,“我沒做過的事情,你憑什麼替我道歉?你在對着蕭菲兒說出‘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就代表你已經相信了她的話!”
原來,剛剛南翼玄和蕭菲兒還在裡面的時候,雲落就已經來了。
她甚至還看到了映照在門上,兩人抱在一起以及南翼玄輕柔地撫摸着蕭菲兒頭髮的影子。
所以,此時的雲落是忍着多大的怒氣,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南翼玄顯然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雲落的咄咄逼人讓他覺得有點難堪,“當時我只是想讓她不要哭了,一時情急才那麼說的,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一時情急?”雲落繼續冷笑,“一時情急之下你就可以抱她,揉她頭,那若是十萬火急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親她,吻她,甚至是上*牀了呢?”
“雲落!”南翼玄一聲怒吼,雙眸直直地瞪着雲落,氣得嘴巴都快歪了,“你就這麼不相信我?”
這個女人,竟然連這樣的話都說的出來!
面對發怒的南翼玄,雲落毫不示弱,“彼此彼此了,你對我的信任,也不過如此。”
南翼玄生氣地質問:“當初我要把她帶到月城來的時候,你明明也是同意的,爲何現在又要來懷疑我?”
雲落諷刺地回擊:“你當時只說帶到月城來,可沒說一直要把她藏在這玄王府中!”
其實雲落並不是真的懷疑南翼玄和那個蕭菲兒有點什麼,她氣的是,南翼玄當初明明說要把她送到太后那邊去的,可是都這麼多天過去了,這蕭菲兒卻還好好地待在這玄王府中。
“雲落,你簡直是無理取鬧!”南翼玄的頭有點疼,雙拳握得死緊,深幽的眸中滿是怒火。
沒錯,他的確是說過要把蕭菲兒送到太后那邊去的。
可是自他從潞城回來之後,他爲了他們的婚事,爲了父皇交代的公事,忙得是連喘氣的時間都快沒有了,更別說去見太后了。
他原本是打算等他們成親之後有點空閒了,就馬上去找太后安排蕭菲兒的去處。
卻不想在成親的前夕,會鬧出這麼一出事情來。
“你說我無理取鬧?好啊,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無理取鬧。”雲落眯着眸子,絕魅的臉上綻開了一抹詭異的笑,“明天成親之前,若是你不把這個蕭菲兒送走,那麼我是絕對不會進你的玄王府的!”
說完,也不等南翼玄有所反映,身形一閃,就快速消失在了他的書房當中。
看着空落落的房間,南翼玄頹然坐倒在了椅子上。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憑着雲落的性格,她絕對有可能會做的出來。
可是蕭菲兒那邊,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送她走了啊。
隱隱的,南翼玄覺得頭上受傷的部位開始疼起來。
哎,他到底該怎麼辦纔好呢?
“主子。”門外,冷冽的聲音響起。
“進來。”
冷冽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南翼玄閉着眼,揉着太陽穴坐在那裡。
屋內的氣壓有點低,冷冽不敢開口說話。
剛剛在外面的時候,他遇到了同樣冷着臉的雲落,心裡明白這兩人肯定是發生什麼矛盾了。
只是明天就要成親了,他們這樣真的好嗎?
過了好一會,南翼玄纔開口道:“明日的安保已經都安排好了嗎?”
“回主子,一切都安排妥當!”
“那就好。”
南翼玄沉默了一會,南翼玄嘆口氣道:“冷冽,你現在就把蕭菲兒送到城南的別院裡去吧。”
“是。”冷冽早就料到兩人矛盾的來源就是蕭菲兒。
也難怪,蕭菲兒住在這玄王府,名不正,言不順的,而且她還不安分,不怪雲落會因此生氣。
冷冽領命離去,南翼玄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其實他心裡又何嘗不明白,蕭菲兒對他的感情,並不只
是哥哥這麼簡單,把她留在身邊,終究是一個隱患。
送走了也好,雖然有點對不起老師,但是爲了雲落,別說是已故的老師了,就算是他自己的父皇,他也不會給面子的。
在他的心目中,雲落的重要性無人能及。
不過剛剛他說的話有點重了,她會不會氣得覺都睡不好了呢?
南翼玄很擔心雲落,雖然已經很累了,但他還是偷偷去了一趟落芯苑,確認她已經回去並上了牀,這才安安心心地離去。
他知道,此時自己若是出去,雲落肯定不會搭理自己的,所以很識相的並沒有現身。
南翼玄自以爲來去無形,卻還是被躺在牀上的雲落髮現了。
其實她回到家裡之後,心中的怒氣已經去掉了一大半。
當時她確實是被蕭菲兒的話給刺激到了,之後又在南翼玄的書桌邊發現了她的耳環,再加上在門外看到的那些影像和南翼玄說的話,怒上加怒,纔會跟南翼玄說了那麼重的話的。
不過就算南翼玄偷偷來看她,她也絕對不會妥協的。
明天要是他不把蕭菲兒送走,她就來個逃婚!
就在此時,窗戶一動,青鷺那如鬼魅般的身子躍了進來,“樓主,蕭菲兒已經被冷冽送到玄王爺的別院去了。”
“他這是想金屋藏嬌嗎?”雲落不削地白白眼,但心中卻已經釋然。
不管怎麼樣,他還是聽了她的話,將人送走了不是?
他都做到了這一步,她若是再咬着不放,那就真的是無理取鬧了呢。
心中這麼想着,雲落很愉快地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雲落就被小雅從牀上拉起來了:“小姐,小姐,您快醒醒,今日是您的好日子,您怎麼還睡得着啊。”
雲落被小雅伺候着梳洗之後,就坐到了梳妝檯前,喜娘替她梳頭,一邊梳,一邊高聲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們姑娘白髮齊眉;三梳姑娘兒孫滿地;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鵲橋高架互輕平;八梳八仙來賀壽,寶鴨穿蓮道外遊;九梳九子連環樣樣有;十梳夫妻兩老就到白頭。”
喜娘替她梳好頭之後,往她的頭髮上抹了些味道淡雅的頭油,將黑亮的長髮仔細地盤起來,挽成一個複雜的髮髻。接着往她的頭髮上插*了許多的首飾,幾乎壓彎了她的脖子。
雲落頭髮發麻,想要動手去除去一些,喜娘緊緊地按住她的手:“大小姐,這可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啊!”
雲落無法,只能繼續坐着看喜娘往她的臉上撲了一層又一層的粉。
整個屋子都是明晃晃的紅,外面熱鬧非凡,雲落突然有些恍惚,這就是要嫁人了麼。
不過也該嫁人了,再不嫁,她肚子裡的小傢伙就要有意見了呢。
喜娘給她折騰了許久才滿意收了筆,雲落望着鏡子中的另外一個自己有些陌生。
鏡子中的自己穿着一身火紅色的嫁衣,畫着大濃妝,臉上被厚厚的脂粉塗抹得幾乎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頭上珠光寶氣,雲落看着那個“她”不由地失笑。
站在一旁的小雅看着雲落滿臉的驕傲:“小姐你可真漂亮呢!”
雲落微翹了翹脣:“這個樣子還能說漂亮,小雅你太奉承我了!”
“本來就是,小姐不管打扮成什麼樣子都是最美的女子。”
喜娘笑着將大紅蓋頭蓋在她的頭上:“玄王妃是我見過的新娘中最美的。”
雲落突然被模糊了視線,眼前只出現一大片的紅。
真是不可思議,她就這樣嫁人了。
雲落被喜娘還有一大堆的丫鬟簇擁着走到門口,雲正茂似有些不捨,與她說了幾句話:“落兒,以後你要保重。”
“是,爹爹。”
這個爹爹打小就忽略她。
有時候雲落也看不透這個人,偶爾迂腐,偶爾精明,可此刻他說的話很真誠,令人忍不住心頭一暖。
拜別父親之後,雲落又被扶到了自己的房間裡面,等着到吉時時候,玄王府的迎親轎子就會直接進落芯苑接人。
落芯苑的門外,雲紫凝和雲紫萱目送着一身紅妝的雲落走了進去,恨得是咬牙切齒。
“這個賤人,憑什麼她能嫁得這麼風光!”
“就是,一個廢物竟然也能成爲玄王妃,真是氣死人了。”
“哼,別得意的太早,說不定沒幾日就會被玄王給休了呢。”
時至今日,她們除了在嘴巴上過過癮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落芯苑的牀上。
雲落蓋着紅蓋頭,靜靜地坐在那裡,這纔等了一會兒,她就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聽說等會到了玄王府之後,她還得在洞房裡面等好一會
兒呢,她真的吃得消嗎?
雲落表示懷疑。
“小雅,我有點口渴。”雲落忽的出聲道。
陪在一邊的小雅連忙去倒水,卻發現桌上的水壺已經空了,“小姐,水壺裡沒水了,我去給你倒來。”
距離吉時還有一會兒,肯定來得及。
小魚在門口等迎親的隊伍,所以小雅走後,屋內就剩下雲落一人了。
不過小雅的前腳剛剛離開,青鷺就從窗戶躍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情了?”雲落沒有揭開蓋頭,就知道是青鷺來了。
只是青鷺早上的時候就被她派去南翼玄那邊了,因爲玄王府的暗衛除了逆月閣的人,還有雪影樓她也派出了一部分,由青鷺負責。
可是她爲何忽然回來了呢?
青鷺看着一身紅妝,安安靜靜地坐在牀上的雲落,有點猶豫要不要將這事告訴她。
雲落感覺到了異樣,一把扯下了蓋頭,沉聲道:“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情?”
青鷺終於開口了,“蕭菲兒她,又被接回玄王府了。”
雲落心中咯噔了一下,卻聽得青鷺又道:“這不能怪王爺,因爲蕭菲兒在別院裡尋了短見,生命垂危,所以王爺迫不得已纔將她接了回去。”
青鷺很少會爲誰說好話,南翼玄算是開了一個先例了。
“尋短見?呵呵,這果然是蕭菲兒做的出來的事情呢。”雲落冷笑起來,“所以南翼玄現在是忙着在爲蕭菲兒療傷,都顧不得來娶我了嗎?”
青鷺搖頭,“不,迎親隊伍已經出發了,會按時到的。”
雲落地面上沒有什麼表情,沉吟半響之後,忽的開口道:“青鷺,現在我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是!”青鷺低着頭,等着她的吩咐。
雲落湊到青鷺的耳邊,說了短短的一句話。
可是這句話,卻是讓青鷺面色大變,“樓主,這……”
第一次,青鷺在聽到任務之後有了猶豫。
雲落冷眸一凝,“怎麼,你想違抗命令不成?”
青鷺只能低頭道:“屬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