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初夏的夜風涼爽,但對於全身冰冷的木寧夕卻是致命的。
司徒天逍僅穿裡衣,將木寧夕緊緊貼在身上,試圖用自己的體溫來爲她保暖。
“主人,奴婢來爲公主擦擦身子。”紅線和青線端着滾燙的熱水來到牀前。
“你們出去吧。”
司徒天逍屏退她們,親自擰乾熱燙的棉帕,等到溫度合適,再伸到被子下爲木寧夕擦身。
雖然他們尚未成親,雖然木寧夕身上還有屍腐的氣味,但司徒天逍仍然固執的自己動手。
一面擦拭着木寧夕的身體,一面凝望她的小臉。因爲她身體虛弱,龍紋毒即使沒有發作,亦將她的臉和身體染成青黑色,而她櫻粉色的嬌脣被染成青紫色。
“寧兒,今日駱名流找來的那些牛乳,你喜歡嗎?”
不知道木寧夕是不是在迴應他,她的脣角在漸漸勾動。
“你喜歡就好。明日我還吩咐他再去找些牛乳回來,一直到你不喜歡爲止。”
司徒天逍滿足的喟嘆,開始爲她擦拭雙腿。相守了四個日夜,她終於有了一些好轉。不知道醒來的那一刻,他會不會激動的說不話來。
積攢了十五年的龍紋毒,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此時想要她醒來,也必是一個漫長的等待過程。
“寧兒,只要你好好的,我不會急着催促你醒來。但是,也請你答應我,別讓我等得太久,好嗎?”
司徒天逍拉起冰冷的小手貼在他的臉上,笑容不禁加深,說:“你喜歡看駱名流倒黴,明日要如何逗弄他呢?”
“聽說後山坡上生長了些荊棘,如果把他綁了,在生滿荊棘的山坡上滾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殘了。”
“一定會殘。”駱名流的聲音從窗外傳入,苦苦哀求:“主子饒命啊!公主饒命啊!屬下還沒娶妻生子,爲駱氏家族延續香火呢。萬一傷到那個重要的地方,屬下上不對起祖宗,下對不起親戚,中間更對不起自己啊。”
“滾!”
溼棉帕丟在窗上,把窗紗都砸破了,氣得司徒天逍大罵:“駱名流,立即帶人把窗紗給換了,否則你今晚就去滾荊棘坡。”
“主子饒命,屬下立即吩咐人來換窗紗。”
駱名流像水中的泥鰍溜得極快。
“討打。”
司徒天逍抱起木寧夕,大步走到東邊的臥房去歇息。管駱名流怎麼忙活呢,他的小寧兒纔是最重要的。
一夜好眠,當清晨窗外的鳥籠裡嘰嘰喳喳吵不停的時候,司徒天逍已經練功回來。他抱着木寧夕到沐浴室去洗個澡,全程都用布蒙着眼睛。
沒看,但是……摸了一點點。
司徒天逍顯得有些過於激動,抱着木寧夕回到東邊的臥房,命紅線和青線爲木寧夕換上新做的一套青草綠的襦裙。
抱起木寧夕,看看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說:“這種天氣最適合到熙雨齋,一邊賞雨一邊讀書最愜意不過。走吧,我們去那裡坐坐。”
“主子。”
駱名流急奔而來,身上**的。顧不得抖落灰白長袍上的雨珠,湊近司徒天逍耳邊,悄聲說:“剛剛外面暗哨的護衛回報,在山莊附近的林子裡發現龍隱衛,是否除掉?”
“不必。他們即然不滿足於在對面的石崖上觀望,非要靠近來必是想探究更多的信息回去。想來南晉皇帝有意借扶柔公主來拉攏你。”
“主子,如果南晉皇帝知道我的背後其實是他朝堂中最不起眼的少年將軍,他會不會一口氣上不來,生生的氣死?”駱名流很想知道那結果是何等的有趣。
司徒天逍白了一眼,抱着木寧夕往屋外走,隨口道:“你敢讓他知道,你也不必活着回來見我。”
“知道。”駱名流哈哈大笑,扭回頭對身邊的黑衣人說:“留着他們,再放些假消息出去。別讓他們察覺出什麼。”
司徒天逍停下腳步,回頭,叮囑:“近來不要飛鴿傳信,或對西都國的探查有大動作,免得引起他們的懷疑。”
“是。”
駱名流拱手領命,轉身到西邊的小院子去,親自傳達“軟禁鴿子”的命令。
熙雨齋。
這是一座建在假山石堆上的屋子,有百平米之大。外觀樓高,內裡別有洞天。
齋內四面牆有鏤空的書櫃,錯落有致的三層平臺由雕花欄圍着。延着雕花欄走一圈,隨便伸伸手都能拿到一本孤本古籍。
這裡彷彿是孤本古籍的世界,凡是在世間消失的文明記憶,在這裡全部都能尋得到。
將木寧夕放在特製的椅子上,兩邊扶手之間有一根橫木可以何護她安安穩穩的坐穩,亦不會向前傾倒。
司徒天逍拿來一本寫着女子妝飾的古籍,翻開一頁,裡面一支漂亮的鳳冠,說:“寧兒,我已命人去打造這件鳳冠,等我們成親時你戴在頭上,定會豔壓羣芳。”
又翻過一頁,指着上面的金鐲,“這對金鐲已放在梅苑的喜被下。等你嫁入司徒府,回到梅苑的時候一定記得翻開棉被,裡面有這對鐲子。”
“看看,你喜歡嗎?”
司徒天逍寵溺地撫摸着木寧夕的小臉,想象着她看見金子時兩眼放光的貪財模樣。以前覺得有趣,現在卻很是懷念。那樣生龍活虎的她,與面前弱不禁風的她,司徒天逍心裡一陣疼。
“寧兒,快快醒來吧。我快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回答他的是木寧夕的沉默。她的脣角淺淺地勾勒一抹弧線,再沒有別的反應。
司徒天逍無力地垂頭,額頭抵在木寧夕的膝蓋上,悶悶地說:“寧兒,不要讓我等太久。我已經等了五年,難道還不足夠嗎?”
“寧兒,你知道我是如何度日如年,一點點痛過來的。”司徒天逍直起身子,敞開雙腿,讓木寧夕和椅子幾乎拉入他的懷裡。
近距離地凝視着她,有些些委屈,有些些抱怨,有些些無可奈何。
他說:“寧兒,喜歡你,我並不後悔。”
他說:“瘋狂的尋找你,苦苦的等着你,甚至今時今日仍然想要守着你,我心甘情願。”
他說:“寧兒,如果你永永遠遠都醒不了,我也不會放棄你的。我們回狼山吧。在狼山成親拜堂,然後一輩子相守,直到死在一起。”
他說:“寧兒,你曾經說過,我若生死相依,你必不離不棄。我已經發誓會與你同生同死,你爲何要棄我而去呢?”
他說:“寧兒,我愛你!”
……
熙雨齋外面,將司徒天逍對木寧夕的情話全部聽入耳裡,鬼一和駱名流默默地轉身,仰頭,任眼眶裡打轉的淚倒流回去。
他們心裡也不是滋味。
梅影出現,在駱名流耳邊低語。
駱名流冷笑,用眼神交待鬼一守着,他去辦些事情。
鬼一點頭,無聲地守在門外。
石梅山莊的地牢。
因爲下雨的緣故,地牢裡陰冷潮溼,就連在地上爬來爬去的老鼠們都是溼溜溜的。
信陽侯和月牧分別關在相對的兩間牢房裡。月牧氣憤地踢着牢門的鐵柵欄,而對面的信陽侯卻安安靜靜地負手站在牢房中央。
“侯爺,這個歇腳的地方還習慣嗎?”
駱名流出現,立即招來月牧的大罵。
“姓駱的,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侯爺和我是來找你談結盟的,不是來給你逗樂子的。”
駱名流頷首微笑,看向信陽侯,話卻是對背後的月牧說的,“駱某並未請月公子來呀。是月公子自己送上門來讓駱某找樂子的。爲何此時卻要惱羞成怒,污陷駱某呢。”
月牧牙齒咬得“吱吱”響,攥着鐵柵欄的鐵桿也恨不得擰斷才解氣。
“駱莊主,你若想爲扶柔公主報仇,儘可招呼到本侯的身上,與月公子無關。請駱莊主高擡貴手,放了他吧。”
信陽侯拱手,義正辭言的替月牧求情。
駱名流搖頭,扭回頭睨了月牧一眼,說:“想要駱某放了他,除非拿一樣東西來換。”
“你想要什麼?”月牧急於脫困,見到有商量的餘地,立即急不可待的追問。
“信陽侯的人頭!”
駱名流悠地轉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月牧。
月牧臉色大變,他……他是不是喝醉了?竟敢當着信陽侯的面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不,我不可能會答應你的。”月牧否認。
“是嗎?”駱名流冷笑,轉身看向信陽侯,問:“侯爺呢,若駱某與侯爺結盟的唯一條件就是月公子的人頭,侯爺會滿足駱某的條件嗎?”
信陽侯冷瞟對面的月牧,目光回到駱名流臉上,不急不徐地反問:“駱莊主,若月公子與你的位置調換,問你能不能砍下本侯的人頭,你會如何?”
“當然是答應他的條件。”駱名流微微一笑,負手而立,笑言:“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月公子答應與我結盟,且發誓絕無二心,駱某必定上刀山、下火海,步步相隨。”
“好!果然是成大事者。”信陽侯大讚,豎起大拇指笑道:“駱莊主果然是人中蛟龍,本侯應了。只要駱莊主想要什麼,本侯皆應。”
“呵呵!”駱名流沉笑,看向信陽侯,“可惜駱某還信不過侯爺。”
信陽侯微微擰眉,這是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