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踩住頭的黑影全身抖得越來越厲害,顯然已經猜到接下來要面臨的生死頭。
司徒天逍冷笑,“對,就是你想得那般。本尊最不喜的三件事,你佔全了。如此還留着你作甚?不如早死早投胎,下輩子做個忠誠的奴才。”
黑影大驚失色,撲騰雙臂要支撐着起身卻徒勞,他大聲求饒着,扭擺肥壯的身體想反抗。但唯有聲音不斷髮出,其他卻無能爲力。
“狼王饒命!”
“狼王饒命!啊——!”
驚駭地喊聲震動得四周鳥兒撲騰飛起,紛紛躲避。
一雙粗糙厚實的手滾落旁邊的草叢裡。
“狼王……饒命!啊!啊!”
一雙眼球飛出,落入路邊的鼠洞。
“狼王……饒……命……”
第四聲求饒斷斷續續,之後便戛然而止。
司徒天逍瞟一眼躲藏在大樹後的灰白影子,朗聲道:“回山莊。”
“主子,原來你知道我在啊。”
駱名流慢悠悠走出來,瞅一眼地上的屍體,嘖嘖有聲地說:“就知道碰過小寧兒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我還猜着你會什麼時候動手,沒想到……這麼快。”
已騎在黑駒背上的司徒天逍長鞭一揮,留下短短的一聲喝駕,揚長而去。
“就這麼走了?”
駱名流撇撇嘴,屍體留在這裡,萬一被路過的百姓看見,那多嚇人啊。不如送給信陽侯的二孫子劉士彥,讓他好好欣賞欣賞。
想至此,對身後出現的幾個男僕命令道:“去送給劉士彥。”
“是。”
男僕圍上來,七手八腳地用大布袋將屍體打包,丟上馬背,策馬離去。
駱名流搖搖頭,這大半夜的跑來這裡看主子殺人,他也真是吃飽撐的,太閒了。
石梅山莊。
錯過一同用晚膳的時間,木寧夕並不生氣。司徒天逍是個做大事的人,他身肩國家安全的責任,更是江湖聞名的至尊狼王,能偶爾空出時間來陪陪她已經知足啦。
木寧夕坐在窗前的榻上,歡歡喜喜地擺弄着一個花朵樣式的抱枕。司徒天逍很細心,連這個小物什都吩咐駱名流準備好。
“公主,該睡了。”
青線和紅線進來,一個拿來更換的裡衣,一個跑去鋪牀。
木寧夕跪在榻上,接過紅線手中的裡衣,自己換。隨口問:“司徒天逍回來沒有?”
“主人未歸。”紅線接過換下來的襦裙,說:“公主先到牀上躺着,等主人回來,奴婢一定稟告。”
“不必了。我就呆在這裡等他。”木寧夕爬回去,抱起花朵抱枕,說:“你拿一牀薄被來,我有點冷。”
雖然已經進入夏季,婢女們都換上夏衣,但木寧夕仍然穿着春秋時的衣裙。因爲她身中龍紋毒,身體比別人更寒涼一些。
“公主,要不要奴婢給你弄個湯婆子去?”青線抱着被子過來,爲木寧夕蓋好。
木寧夕笑睨一眼,嗔道:“都幾時的季節啦,還抱湯婆子。萬一被司徒天逍看見,又要擔心啦。”
“好,那奴婢給你煮一碗熱熱的梅子湯。”
“嗯,這個主意不錯。”
身子冷的時候喝熱水最好,而且梅子湯酸酸甜甜的清火。
“公主,晚膳沒有吃下多少,你要不要再吃些紅豆米糕?”紅線坐在榻邊,輕輕掩好被角。又去拿來一個軟靠枕放在木寧夕的腰後。
“紅豆米糕不能在晚上食用,腸胃在夜裡很嬌弱。”木寧夕舔舔嘴巴,說:“還是喝些梅子湯吧。”
“好,奴婢去看看青線有沒有煮好。”
“嗯。”
紅線去了,木寧夕抱着花朵枕,眼巴巴望着窗外,院子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羣走過,卻沒有見到司徒天逍高大的身影。
第二日清晨,不知養在哪裡的公雞“喔喔喔”的啼鳴。
甜美的睡了一夜,全身都軟趴趴得,很舒服。木寧夕伸了一個懶腰,赫然發現她竟然睡在牀上。
“爺?”
猛得坐起來,發現屋子裡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青線。紅線。黃線。紫線。”
叫了一連串的名字,卻沒有半點回聲。木寧夕怒了,這是什麼情況?竟敢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而且連個保護她的人都沒有。
“都死去哪裡啦!”
掀被下牀,木寧夕僅穿一件雪白裡衣在屋子裡亂逛,再到外室,中堂,東外室,東內室。
“咦?”
東邊內室的牀上,擺放一席黑色滾金邊長袍。一看就知道是司徒天逍的衣服。
悄悄走進去,白皙小手輕輕撫摸黑綾長袍,細小凹凸的布紋是連綿不斷的壽紋。
壽紋?
這不是司徒天逍的衣服。
木寧夕拿起長袍仔細看看,上面的確是壽紋啊。可是司徒天逍的常服,一般都是回形紋或者雲紋,古樸大方,又不失貴雅氣。
“原來你在這裡?”
背後的門口,司徒天逍醇厚的朗聲傳來,木寧夕悠地轉身,長袍差點從小手間脫落。
好在司徒天逍及時出手接住,將長袍放回牀上,說:“醒了怎麼不喚一聲。清晨還有些寒涼,穿成這樣萬一病了如何是好。”
“不會的。”木寧夕笑彎了眼,抓住司徒天逍的兩隻手腕,問:“這是送給司徒爺爺的壽禮嗎?一件衣服,禮太輕啦。”
“不,這是給我爹的壽禮。”司徒天逍湊近,用鼻尖頂頂她的小鼻子,說:“你未來的公公最喜歡衣服。記住了?”
“沒有。”
木寧夕噘起小嘴,害羞地扭頭不看他。說什麼未來的公公,誰知道能不能嫁給他呢。
司徒天逍開懷大笑,橫抱起木寧夕往西邊的內室走去,邊走邊說:“害羞什麼,你註定是我的妻。”
“不要太得意。”
木寧夕摟住他的脖子,任他抱着到西邊的內室去換襦裙。
早膳一如既往的清淡簡樸,這讓木寧夕很高興。至少司徒天逍不會像紈絝子弟那般奢侈,一頓飯浪費百兩銀子都嫌不夠。
司徒天逍也很滿意木寧夕勤儉節約的好習慣。雖然她貪吃、貪財、愛偷寶貝,但她絕對不會揮金如土,甚至對自己有些吝嗇。
但她對身邊的人極好,看四個婢女身上的衣裙、佩飾就知道,這些東西一定是木寧夕吩咐置辦的。而且鬼五和鬼七也得到一身很不錯的夜行衣。聽說是青線親手縫製的,布料是木寧夕花大價錢請楚王買從布莊買來的。
還有駱名流稟告過,木寧夕命鬼護衛將十三口大箱子運來山莊,要給他的軍隊做軍資。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木寧夕是個善良的女子。
“怎麼不吃了?”
“吃不下。”
半碗肉粥下肚,已經飽到吞不下一粒米。木寧夕摸摸鼓脹的肚皮,無辜地眨眨大眼睛。
司徒天逍放下木勺子,將木寧夕抱到腿上坐好,問:“在貝州時,你每日吃得下三碗飯,爲何今日沒有食慾呢。”
“最近都是這樣。”
木寧夕歪頭枕在司徒天逍肩上,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連氣都有些喘不過來。
撫順她及腰的長髮,司徒天逍薄脣貼在她的額上,寒得像一塊冰。他不禁皺起眉頭,問:“哪裡不舒服?”
“沒有,就是這……”木寧夕指指喉嚨,說:“有點堵。”
“我去吩咐駱名流找個大夫過來。”
司徒天逍要將她抱回椅子裡,木寧夕卻執意不肯,抱住他有脖子,大呼:“我不要看大夫,也不要喝苦藥,不要不要。”
“只看大夫,不喝藥。”
溫柔地安撫,抱着她來到西邊內室的牀上躺好。
“騙人。”
死也不放手,木寧夕抓着司徒天逍的衣襟。
“乖,放手。請大夫診脈,開個膳食方子能讓你多吃一些東西。”司徒天逍抱着木寧夕壓回牀上躺好,親親她的小臉安撫地低語。
木寧夕搖頭,噘起小嘴說:“我想吃桂花雞,那個一定有食慾。但是現在沒有桂花,只能饞着。”
“真的想吃?”
司徒天逍神情一鬆,有想吃的東西就好。
“嗯,很想吃。”
木寧夕點頭,想起第一次來山莊時吃到的桂花雞,香甜的桂花,鮮美的雞湯,嫩滑的雞肉……呃,想想就流口水。
“好。爲了寧兒,我親自下廚。”
“你會做嗎?”木寧夕睜大水靈靈的眼睛,像無尾熊似的抱住司徒天逍,撒嬌:“帶我一起,帶我一起……我要看,我要看。”
“好,好。”司徒天逍兜住在身上不停竄來竄去小女子,笑嗔:“野丫頭。”
“那你喜歡野丫頭嗎?”
小臉埋入男人的頸側,嬌羞地呢喃問着。
“喜歡。”
司徒天逍輕輕咬了一口羞紅的小耳朵,抱着木寧夕,邁大步走向廚院。
令木寧夕眼花繚亂,頭疼不已的烹調手法結束,做出來的一盤桂花雞散發秋天的芬芳。
菜是做出來啦,但是廚房也算廢了。
從竈臺,廚櫃,到石板桌,地上……每一處都像被暴風驟雨襲捲過一般狼狽。
木寧夕感嘆,這就是一、片、廢、墟。
“過來呀,嚐嚐味道。”
盤子擺在廚院外面的一張桌子上,司徒天逍無比驕傲地盯着木寧夕,希望得到一句動聽的讚賞,或者一個熱情的親親。
但是,木寧夕那無奈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野丫頭,怎麼?這盤菜味道不好嗎?”
木寧夕強扯出一個微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入口中。呃……可以吐出來嗎?
“如何?”司徒天逍好奇。
木寧夕嘿嘿一笑,用力吞嚥沒咀嚼過的雞塊,不等她說話,雞塊卡在喉嚨裡不下去啦。
“啊!卡……了……啊!”
司徒天逍大驚,抓過木寧夕,扳開她的小嘴,兩根手指立即插入最深處。食尖觸及雞塊,一個硬骨尖被食指和中指夾住。
“忍一下。”
“嗯。”
安撫、回答之間,雞塊已被夾出,上面帶着點點血絲。
木寧夕頓覺喉嚨有些痛,用力吞嚥幾次口水。擡頭要道謝時,發現司徒天逍的臉色黑沉沉的,一雙怒目瞪着指間夾的雞塊。
“爺,你和雞塊有仇嗎?”
“不想吃就吐出來,何必騙我。”
司徒天逍氣悶,雞塊丟回盤子裡,拿起盤子便往角落的甘水桶裡丟去。
“別呀。就是甜了一些,還能吃的。”
木寧夕急了,想要跑去甘水桶邊搶救回來。被司徒天逍一個胳臂夾住小蠻腰,回到廚房裡重新做桂花雞。
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