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木寧夕被扎痛,終於睜開眼睛時,她的整個腦袋是懵的。
曾經被繼母逼着偷東西回來,她會把自己關在地下室的出租屋裡大哭一場,哭累了便會趴在地上睡。醒來時,空蕩蕩的小房間裡黑漆漆的很恐怖。
這是穿越後的第二次,醒來後有人擔心地看她、關切的詢問、疼惜地撫摸、溫柔的安慰……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就像她期盼已久的親情,在此時此刻得到極大的滿足。她伸出手,立即有人緊緊地握住,給予鼓勵和安慰。
人的一生中有小人作怪,也有貴人相幫。站在牀前的這些人們都是她命中的貴人。
木寧夕有些無力地動動手指,乾澀的脣彎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寧兒,還好嗎?”
“嗯。”
木寧夕的喉嚨像被炭火烤過似的,乾啞地嗓音變了調子,“爺,能倒杯水嗎?”
“好。”
司徒天逍激動地點頭,回頭時安陽長公主已經遞上一杯溫水。
“慢點喝。”
柔聲叮囑,司徒天逍單手環着木寧夕,讓她靠在胸前。握着杯子一點一點地喂她。
“爺,還要。”
“好。”
別說一杯水,就是天上的銀河,只要木寧夕想要,他一定會引流下來哄她歡喜。
想要知道一個男人愛得有多深,生病的時候看得最真。如同此時,司徒天逍謹小慎微地喂她喝水,爲她擦下巴的水珠,爲她蓋好被子,叮嚀她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不管其他人多麼驚奇的目光盯着司徒天逍,他渾然不覺,繼續嘮嘮叨叨、千叮萬囑。
木寧夕含笑答應着,完全沒有煩躁的樣子。
“如果睡不着,我先抱你回去。”
終於,在司徒天逍最後一句問話之後,衆人齊聲長嘆。
“唉,主子,你果然把妻子當女兒般嬌養。”駱名流很不怕死的調侃。
司徒天逍銳利的視線射過去,卻發現駱名流早已經溜到安陽長公主身後,露出半顆頭來,嬉皮笑臉地說:“主子,我馬上親自傳消息回汴州城。”
“你留下,讓鬼二去。”
司徒天逍用被子裹好木寧夕,一併橫抱起。路過蒙面女和安陽長公主時,冷冷地說:“三日內,請二位別來打擾寧兒調養身體。”
“喂,司徒天逍,我可是救了你的恩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蒙面女氣呼呼地叉腰,指責司徒天逍的無禮。
“二哥已經去了西都國的都城,你留在這裡作甚?”
“咦?原來他去了西都國啊。”
蒙面女眨眨眼睛,對木寧夕說:“小寧兒,看來我要好好去準備準備啦。”
“見色忘友的女人,去吧去吧。”
木寧夕白眼丟她,真是沒義氣的。她現在還半死不活的呢,花花姐走了,她又毒發怎麼辦呢?
沒給木寧夕反悔的機會,蒙面女拉着安陽長公主跑出去逛街市買東西,而司徒天逍也抱着木寧夕回到他住的前院。
特命人在窗下襬了一張寬大的矮榻,又在窗子上鋪了一層南晉國皇宮纔會使用的竹紙。窗紙透光性很好,陽光射進來又不刺眼。
在矮榻上鋪設厚厚的棉墊,憑几和軟棉腰靠。中間擺一張四方小桌,上面有各色蜜果和來自西域的貢品水果。
司徒天逍和木寧夕各坐一邊,各自忙着手裡的事情,靜靜地相伴着,享受寧靜溫暖的午後。
“爺,再過四天,我和安陽姐姐就要回去啦。
”
木寧夕手裡擺弄着一堆紅色的絲線,像是聊家常似的。
“嗯,我已經安排好了,讓鬼五和鬼七暗中護送你們回去。再派一隊人馬跟着,半路經過兩個鎮子也有駱名流的人安排食宿,估摸着不會有事。”
放下文書,司徒天逍看着木寧夕,她一雙靈巧的小手擺弄紅絲線穿來引去。十幾條紅絲線像賦予生命一般靈動,在她白皙的小手上跳躍起舞。
“你在編什麼?”
“猜!”
木寧夕靈動的大眼睛露出一點小邪惡。她拋去一個媚眼,看他臉色瞬時陰沉,小奸計得逞的咯咯笑起來。
“過來。”
伸長胳膊招她來身邊倚靠着自己坐好,雙臂環住她,大手包裹小手。司徒天逍皺眉,抱怨說:“你太瘦了,要多吃些東西。手也太小了,像小孩子的。”
“爺,我今年才十五歲啊。”木寧夕斜睇他,很傲嬌地挺挺胸,“哪裡瘦啊?你說出來。”
鷹眸掃了那挺起的兩處綿軟,略帶不屑地說:“比樂月瑤的小很多。”
“爺,你看過樂月瑤的?”
木寧夕氣憤地瞪圓大眼睛,抓住司徒天逍的大手,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一道白痕。
“你吃醋?”
司徒天逍玩味地眼神打量着她,薄脣勾起,得意地低頭吻上她的小嘴。
“走開!”
伸手推開他的臉,木寧夕一下爬到對面,端正坐好。大眼睛綻射出憤怒,指着司徒天逍的鼻尖,問:“你看過她幾次?老實交待!”
“一次,還是……兩次?或者……三次?”
司徒天逍佯裝回憶地叨唸,每增加一次,就看到木寧夕的小臉黑沉一點。
“那次還是你陪我一同看的呢。”
話鋒一轉,直指木寧夕。
“什麼?我陪你?我腦袋進水啦!”
木寧夕氣得拍大腿,指腦袋,就是不肯相信司徒天逍說的話。
不需要再解釋什麼,司徒天逍只做了一個動作,讓木寧夕恍然大悟,立即閉緊小嘴裝無知小女生。
“想起來了?”
“嗯嗯。”
點點頭,乖巧得像個小媳婦。呃,她未來會成爲司徒天逍的小媳婦的。
“怪我嗎?”
“唔唔唔。”
跟波浪鼓似的搖頭,搖頭,再搖頭。
木寧夕狗腿地爬回司徒天逍臂彎裡坐好,笑嘻嘻地說:“爺,我的記性太差了。你老千萬別和我計較,好不好呀?”
“念你認錯態度好,饒了你吧。”
司徒天逍大肚能容,捏捏圓潤的小下巴,說:“以後不準再不問清紅皁白的亂髮脾氣。生氣傷身,你的身子弱,禁不起胡鬧,知道嗎。”
“知道。我會牢牢記住的。”
木寧夕嘟起粉脣,小聲抱怨:“爺也要記住,除了我,你不可以喜歡別人。”
“醋罈子。”
“嘻嘻。我就是醋罈子呀,我承認。”
木寧夕嬌俏地眨眨眼,看司徒天逍的臉色佈滿柔情,她的心裡也暖暖的。
喜歡一個人,同時也被那個人喜歡,原來是這樣的感覺。甜甜的,酸酸的,辣辣的,很有趣的,很開心的,很幸福的……總之她喜歡就對啦。
紅絲線川流在大手和小手之間,穿、勾、引、繞、結……四雙手默契配合,編成漂亮的梅花結。
“這就是你上次在信中一同寄來的梅花結?”
“嗯。是你送我一朵小花
的回禮。”
木寧夕將梅花結放在大手的掌心,“等我回去後,每日睡前都編一個梅花結,一直等到你回來。”
“好。”
司徒天逍親了下她的耳朵,柔聲道:“你也教我編,我每日醒來編一個,等回家的時候一併帶回去。”
“好呀。”
木寧夕回親他一下,抓來幾根紅絲線,從三根細絲線編成麻花辮開始教起,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她教得詳細,他學得認真。
手握長劍征戰沙場的男子,令江湖及四國百姓望而生畏的至尊狼王,誰會想到他竟爲了她,做起婦人才會幹的女紅。
“再這樣輕輕一拉,收緊。”
木寧夕很有耐心地教導,不多時,兩個梅花結擺在一大一小的手掌心。
“真難看。”司徒天逍皺眉,嫌棄自己編的那個。
木寧夕咯咯笑,說:“已經很漂亮了。我第一次編繩結的時候,別人看了半天也沒有猜出是梅花結。”
“真的?”
“當然。”
司徒天逍一展笑顏,被喜歡的人欣賞和讚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他是個凡人,期盼着心愛的人也能如他一樣珍惜彼此。
木寧夕將三朵梅花結一同放在手掌上,感嘆:“石花鎮的梅花林該長出嫩綠的葉子吧。不知道明年冬天還能不能回到那片林子去看看梅花。”
“你不怕又有黑衣殺手出現嗎?”
“怕什麼。”
木寧夕傲嬌地飛眼,霸氣外露地說:“我決定培養一些武功高強,擅長用迷藥的護衛。”
“我會保護你的。”
“爺,如果有一日我嫁給你,你遠在貝州,而我在汴州城。萬一被人綁架來要挾你呢,我連個反抗之力沒有。”
木寧夕假設情況說得頭頭是道,可司徒天逍卻不悅的陰沉臉色,瞪着她。
“爺,你幹嘛這樣盯着我?”
木寧夕縮縮脖子。哎喲媽呀,她哪句話說錯啦,這男人至於嘛。氣的臉色都變了。
“爺,來告訴我,你在氣什麼。”
小手在堅硬的胸膛順順氣、順順毛,噘起小嘴在抿成一條線的薄脣上“吧唧”一口,故意發出響響的聲音。
“你認爲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嗎?”
“怎麼可能。我的爺是天底下最有本領的男人。當得了將軍,打得了勝仗,殺得了敵人,護得了媳婦。嘻嘻,我的爺是無所不能的超人!”
超人?什麼鬼?
之前那一堆的讚美還是不錯的,拍馬屁的功夫見長。
司徒天逍冷哼一聲,捏捏木寧夕的小鼻子,說:“以後不許再自作主張。這次倘若沒有花姑娘,不知道你能否安然無恙呢。”
“爺,還記得在石梅山莊時,我被袖箭傷到,說過的那句話嗎?”
木寧夕嚴肅認真地看着司徒天逍,她的心臟忽然跳得很快。
有期待,又害怕失望。希望他記得,又擔心他忘記。很矛盾地心理,像是再次尋求一個安定,讓她堅定愛他的信心。
“那日,你對我說:‘護你,是我喜歡你的方式’。”
司徒天逍鷹眸瞬時泛紅,他憐惜地抱住木寧夕,臉頰貼着她的。
木寧夕失神地看向薄窗紙外的天空,朦朦朧朧的柔和。
“爺,再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徹徹底底地告別過去。好嗎?”
“好,不論等多久,我心依舊。”
“謝爺。”
木寧夕閉上眼睛,一滴淚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