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二次登上法庭,上一輩子我曾站在審判席上,因被指責偷竊,送進監獄等待絞刑,這一輩子我同樣站在審判席上,但是卻被指責殺害了男爵夫人。
王都的法庭是一幢方形的宏偉建築,這裡的最高法官名叫詹姆斯布朗,他是侯爵的兒子,擁有王室血脈,雖然已經很老了,但一雙眼睛依然靈動而精明。
據說這位大人二十幾歲時就當上了王都的最高法官,就連伯爵大人見了他都要尊稱一聲閣下。至今,他已經書寫了好幾本厚厚的法律條文,當前所有律師遵循的法庭細則都是由這位大人一一書寫而成。
要面對這樣一位精明的法官,我恐懼極了,奧斯卡一直沒有出現,我和父親也一直沒有見面,我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麼。
這一天,觀衆席上坐滿了來聽審的人,人頭密密麻麻的,坐着的,站着的,趴在橫樑上的,簡直成了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景。
因爲一位男爵府上的管家控告了他的主人,管家說他的男主人是冒充的,不僅如此,他還聯合自己的兒子殺害了男爵夫人。
簡直是驚天的指控,就算是小說裡也沒有更加離奇的情節了。
所以大街小巷的人都涌入了法庭,不管是貴族,還是路邊的流浪漢,他們都對這次審判報以極大的熱情。
“肅靜,肅靜。”詹姆斯法官敲了敲木槌,拖着他慵懶的聲調緩緩開庭了。
“羅伯特先生,你指責尤扎克男爵是假扮的,有什麼證據嗎?”
“是的,法官大人,我有證據。”羅伯特站在原告席上說。
羅伯特是個高大而纖瘦的男人,他五官深刻,眉毛英挺,肌膚白皙,絕對是個美男子,可此時他站在那裡,用絲綢手絹抹着眼淚說。
“我有女主人的一封信,信就在這裡,請您看看吧,這是我那可憐的女主人被害前寫下的……”
對方律師將這封信呈送到了法官的手中。
羅伯特繼續說:“女主人在信裡告訴我,男爵大人其實被一個叫約翰的男人冒充了。八年前男爵大人感染梅毒死在了外面,夫人痛苦萬分,偶然間她遇到了一個跟男爵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我可憐的女主人太傻了,她看到這個男人後,以爲自己的丈夫根本沒有死,還把這個男人帶回了家中,假裝他就是自己的丈夫。
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因爲女主人瞞過了所有人,雖然這是違背法律的,可念在女主人已經上了天堂的份上,念在她愛自己丈夫愛到不可自拔的份上,我懇求你們原諒這個可憐的傻女人,就算她有錯,也都是這個假扮了男爵的惡棍的錯!”
羅伯特邊哭邊說:“這個男人在家裡作威作福,僕人們都覺得他很奇怪,但沒人能想到他是假扮的。現在他爲了永遠隱藏這個秘密,霸佔男爵的家產,所以將男爵夫人殘忍的殺害了,他以爲這樣就能夠永遠獲得男爵的爵位和一切財產了,他做夢!因爲男爵夫人早就把一切都寫在了這封信上,爲了謹防被這個惡棍殺害,我偷偷離開了莊園,來到這裡來報案。請法官大人一定要爲我的女主人報仇,讓這個惡棍繩之以法,爲我可憐的小主人們討回公道。”
羅伯特的話引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聲,法庭裡亂成了一鍋粥,法官大人不得不敲響木錘。
“肅靜!你有什麼要辯解的嗎?”法官看向被告席上的父親。
“當然,法官大人。”父親像一位紳士那樣擡頭挺胸的站着,聲音沉穩的說:“請恕我面對這樣的指責無法保持冷靜,因爲他的指責實在是太荒謬了,我決定要自己辯護。”
“您請說。”法官向他擡了擡手。
幾乎在還沒有任何辯解的時候,法官大人就已經偏向了我的父親,實在是原告的指責太過荒誕,稍微有點理性的人都不會相信。
父親的嘴角微微翹起,他揹着雙手,像在閱讀詩歌一樣,用清澈的聲音說:“先不說這樣的指責荒謬至極,這世上真能找出長得如此相似的人嗎?以至於所有人都沒發現?”
“當然看出來了,我們只是沒想到世上有長得這麼相似的兩個人而已。”羅伯特張口辯解:“你這個下三濫的賤|人,泥溝裡蛆蟲,你連我們男爵大人的鞋底都不配舔。”
“反對。”父親的律師站起來說:“我方還在陳述。”
法官向我父親做了個請的姿勢:“您請繼續吧!”
“感謝您大人。”父親向法官行了一個完美的躬身禮,然後才說:“我已經遭遇了妻子被殺這樣可怕的事情,但沒有想到還會再遇到如此荒謬絕倫的事,這個人還是我的管家,居然想要污衊我,把我關進監獄!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呢?難道把我關進監獄之後,他就可以趁着家中沒有年長的主人,繼而霸佔我的家產了嗎?”
‘嗡嗡嗡’,場上再次響起了嘈雜的聲音,人們的心再一次的偏向了我的父親,一個是滿口髒話、地位低微的僕人,另一個是彬彬有禮、相貌俊美的紳士,換了你,你會相信誰呢?
“反對,大人!他的指責純屬猜測!”對方的律師站起來說:“我們這裡有他原來的資料,這個人原名叫約翰埃裡克,住在布魯斯子爵掌管的莫蒙莊園上,是一名農夫,他的兒子歐文埃裡克正是當前布魯斯子爵的貼身男僕。我們有證人,可以證明這一家人的身份,約翰埃裡克在八年前消失了,也正是那個時候,他替代了尤扎克男爵的身份,而現在這兩個貪圖富貴的惡棍聯合殺害了男爵夫人!”
“帶證人。”法官說。
很快,幾個農夫被帶了上了法庭,他們都是住在莫蒙莊園上的佃戶,都認的我們一家。
“我認得他們,他們是埃裡克父子。”膽小怯懦的農夫指證道。
“法官大人,這些人都可以證明,站在被告席上的就是約翰埃裡克和他的兒子!他們罪大惡極,應該被判處釘刑!”律師高呼道。
父親的律師急忙站起來說:“法官大人,我方也要求帶證人上庭,我方的證人是波里塔男爵,歐凱麗夫人,羅克曼勳爵,阿爾塔大人,他們是男爵大人的朋友和親戚,他們全都可以證實庭上的人是尤扎克男爵本人。”
然後律師用眼角瞄了瞄陪審團:“敢問到底是這些花一點點錢,就能讓他們在法庭上胡說八道的窮鬼讓人信服,還是這些尊貴的大人們讓人信服呢?”
“反對!”對方的律師焦急地說。
父親的律師徑直走到被告席前,擡起一隻手,指向父親。
“你們看啊!這分明是一位紳士,怎麼可能是哪裡來的農夫假扮的!你們不覺得荒謬嗎?懷揣這種指責的人何其歹毒,這分明是心懷叵測的僕人企圖霸佔主人的家產!你們怎麼忍心讓這位尊貴的紳士站在這裡遭受侮辱!”
父親挺了挺胸說:“我不懼怕任何人歹毒的詭計,因爲我就是尤扎克本人。”
法庭上再次響起了議論聲,人們向羅伯特發出噓聲,有人甚至高喊‘吊死他’。
法官用力敲了敲木槌:“原告還有什麼說的嗎?”
原告的律師道:“我懇求法官大人當庭考考他,尤扎克男爵大人曾讀過大學,修習過拉丁語、法語、希伯來語,精通音樂、繪畫、騎馬,善於擊劍、游泳、跳舞。如果他真的是男爵本人,那他應該不懼怕任何考驗。”
“反對!”父親的律師說:“如果一位貴族不會法語、拉丁語、希伯來語就被認定是冒充的話,那麼有多少貴族都該被送上絞刑架了,他這是在殘害貴族!”
法官停下來,看向陪審團:“你們的意思呢?”
陪審團都是貴族和紳士,但能坐在這裡的人通常沒有那麼不學無術,相反他們非常理性,於是經過討論後,陪審團贊同了這個提議。
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門眼,完了,這下完了……
老法官耷拉着眼皮,從桌面上隨意挑了本書出來,又隨意翻到一頁:“那就讀讀這張紙上的內容吧。”
原告律師接過書,然後得意洋洋的捧到了父親面前:“讀讀吧,這是拉丁文寫的法律典籍,這一頁內容並不難,只念過中學的人也能讀懂。”
父親接過書,看了一眼說:“沒錯,的確不難。”
隨即他揚了揚嘴角,當場說出來一大段拉丁語,原告律師不可思議的看着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不只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跟男爵學習了兩年時間,對拉丁文也是一知半解,沒想到父親居然能脫口而出,還說得如此流利,我甚至根本聽不懂他都說了些什麼?
“如您所見,我曾讀過大學,精通法語,拉丁語,希伯來語,所以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訴你們,我不怕任何人的陷害,因爲我就是我,你以爲隨便從街上拉一個農夫過來,就可以假裝一位紳士嗎!”父親的情緒忽然變得十分憤怒:“你們還要繼續考驗我嗎?我雖然並不介意以此證明我的清白,但今天我所受到的侮辱,永遠會被在座的所有紳士貴族銘記在心!”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他不過是個連字都不會寫的農夫而已!”羅伯特失聲大叫道。
陪審團裡的許多人皺起了眉頭,就連法官都眯起了眼睛,現在結果已經非常明顯了,根本是這個僕人無端控告了一位貴族,到現在還糾纏不休,他的行爲已經嚴重觸及到了貴族們的尊嚴。
原告律師急的滿頭大汗,如今他也騎虎難下,只得繼續約好的計劃。
“我們還有證人,還有最重要的證人,是尤扎克男爵的孩子們,他們都可以證明這個男人是冒充的!還有男爵大人的前妻之子戈爾曼大人,他今年已經21歲了,他有證據!”
律師的話音一落,父親的臉色就變了,他似乎非常緊張這個前期的兒子。
很快一個瘦弱的青年被帶上了法庭,他坐在證人席上,向上帝宣誓他的忠誠。
然後原告律師走到他面前說,:“戈爾曼大人,非常感謝您出庭作證,請爲您可憐的父母討回公道吧!我問您,被告席上站着的那個男人是您的父親嗎?”
這個瘦弱的青年長得有些猥瑣,據說像極了他的母親,也因此很不得男爵喜歡,從小就被送到外面讀書。此時他盯着被告席,冷冷的說道:“不,他不是我的父親,他是冒充的,我和我的弟妹都可以作證。”
作者有話要說:再寫三章,正文就完結了,打個預防針。
~?o(* ̄▽ ̄*)ブ我總是寫不好結尾,雖然大綱都寫的妥妥的,但每次都被說爛尾,這究竟是爲神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