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夏忽然就覺得這天氣冷得有點過分了,也許是昨晚的暴雪太大了。
隆冬的寒風呼嘯而過,唐寧夏抱緊了自己,走向門外。
心臟在一寸一寸地絕望……
顧子寒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對她?明明前幾天就還好好的……
屋內,米曉晨看着唐寧夏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眼顧子寒,心想難道他把自己叫來,就是爲了演這場戲趕走唐寧夏?
這時,唐寧夏已經走到了門外。
上了車,唐寧夏發動車子,隨手打開收音機,想聽點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沒想到一打開就是s市的交通臺,聲音溫柔的女主播提醒開車的市民千萬要小心,s市昨晚剛剛被暴雪洗禮過,大多數道路非常滑。
唐寧夏沒聽進去,只是覺得鬱悶的心情需要什麼來甩掉,她踩下油門,加快了車速,並且越來越快,漸漸地,就超出了她這種新手可以掌控的範圍……
在一個拐彎路口上,唐寧夏終於感覺到車子失去了控制,她沒有經驗,一下子陷入慌亂,把油門當成剎車踩,車子側翻,落入了路邊的溝裡,她只是覺得頭上腳上頭傳來巨痛,緊接着,血從額頭上流下來,眼前的景物也越來越模糊,最後……她完全失去了意識。
唐寧夏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頭上腿上都很痛,陪在病牀邊的是唐寧安。
她勾了勾脣角,笑起來,“我居然沒有死。”清楚地感覺到鮮血從眼前流下去的那一刻,她以爲自己死定了。
唐寧安恨鐵不成鋼地斥了聲:“亂講什麼!”然後他按護士鈴,叫醫生過來。
“哥,我是怎麼被送到醫院的?”她記得那個路段是通往維多利亞山莊的路段,進出的應該只有住在別墅區裡的業主的車輛,車流量不大,也就是說,她被發現的機率不大。
“照顧顧子寒的傭人回來的路上發現了你,和人合力把你救了出來。幸好她夠及時,否則……寧夏,我們再也見不到你了。”唐寧安說起來都後怕,“後來車子爆炸了,我無法想象如果你在裡面的話……”
這個時候,唐寧夏只是想,如果她在裡面的話,她就死了,死了就解脫了,解脫了她就可以徹底忘記顧子寒,忘記他和米曉晨之間的一切。
她爲什麼要被救出來呢?——這個問題,在整個康復期都困擾着唐寧夏。
唐寧夏住院期間,許慕茹和紀小五幾個人時不時就會來看她,包括周老師和幾個平時關係好的同學也會來,然而她一直在等的人卻沒有來。
沒錯,她住院大半個月,顧子寒從來沒有現身。
大半個月後,唐寧夏已經能走路了,她想嚐嚐拄着柺杖走路的滋味,拿過牀頭上的柺杖就跑了,卻在住院部門口碰到了正提着一些東西進來的陳嫂。
這令她很意外,陳嫂是專職照顧顧子寒的,怎麼會跑到醫院來?
陳嫂也見到了唐寧夏,心情很複雜,唐寧夏主動上來跟她打招呼,她笑了笑,說是有一個親戚也在這裡住院。
當下唐寧夏並沒有想太多,笑了笑,拄着柺杖一跳一跳地走了。
陳嫂看着唐寧夏的背影嘆了口氣,提着東西上樓,推開病房的門時,她說:“少爺,寧夏已經差不多好了,都能拄着柺杖到處跑了。”她搖頭笑了笑,“真是個靜不下來的孩子。”
病牀上的人掀開被子下牀,走到牀邊望下去,正好看見唐寧夏拄着柺杖往花園走去。
雖然隔着十幾層樓的距離,但他還是能看出來,唐寧夏真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又過了半個月,唐寧夏出院了。
她回到學校,終於見到了顧子寒,卻聽說,他和米曉晨在一起了,他們正在交往。
本來以爲,顧子寒可以絕情到不去醫院看她一眼,她也已經可以絕情到忘記他了,可是看見顧子寒和米曉晨雙雙走進教室的那一剎那,她的心臟還是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從這以後,有人說唐寧夏變了,也有人說她根本沒變。
唐寧夏還是像以前那麼霸氣倨傲,囂張地保持着滿分的成績,誰惹了她一樣要對方死得很難看,誰得罪了她的朋友她還是照樣衝進教室一腳踹翻對方的桌子。
但是也有人看見唐寧夏放學後帶着耳機一個人在學校裡漫無目的地遊蕩,有時候她會坐在學校的人工湖邊,無聊地扔石子,也有人聽見她用粵語哼一首歌。
s市人聽不懂粵語,所以他們聽不懂歌詞。
到了期中,全s市的高中的第一次聯合模擬考試終於來臨,唐寧夏和顧子寒以滿分的成績拿下全市第一的榮譽,周老師終於找到機會讓這些累得跟狗一樣的畢業生輕鬆一下,讓全班這個週末去狂歡。
秦宇哲在大名鼎鼎的s市歌城定了最大的包間,一個班級二十五個人涌進去,填滿了整個包間,唐寧夏第一個把麥搶過來,高喊:“誰都不許跟我搶!”
這次,他們終於知道唐寧夏平時總是在唱的粵語歌叫什麼了。
梁詠琪的《他喜歡的是你》。
唐寧夏用標準的粵語唱着:“爲何力求完美,仍然被人嫌棄,即使我花光無窮力氣,但你揮揮手,不必喘氣,就已得到他,我沒半點反擊餘地。……他想擁吻的是你,危難時就算拋開我,也來爲你展開兩臂。……若我也似你,會扮作天真,也許有天會得到他幾秒緊張。……就算不甘心輸給你,都不得不下臺,他喜歡的是你……”
“……”整個包廂內鴉雀無聲,這首歌簡直就是在寫唐寧夏和顧子寒之間的故事,大家都紛紛懷疑唐寧夏是崩潰了,用擔心的目光看着唱得忘情的她,以爲她現在只能用一首歌來發泄心中的情感。
“連夜排演過的好戲,卻留待你演出結尾。”唐寧夏唱完最後一句,放下話筒,這才注意到整個包廂都是安靜的。
她掃了所有人一眼,“幹什麼呢你們?來這兒默哀的還是來唱歌的啊?”
秦宇哲哈哈笑了兩聲,帶動氣氛,大家紛紛去搶話筒,包廂的氣氛一下子被點燃,唐寧夏靠在沙發上,看着唱歌的唱歌,猜拳的猜拳,笑了笑,加入猜拳大軍,給別人灌酒或者被人灌酒,玩得不亦樂乎。
只有這樣,她才能暫時忘了顧子寒。
顧子寒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唐寧夏直皺眉,一個女孩,誰教她跟一羣男生混在一起,像喝白開水一樣喝啤酒的?
不過,這關他什麼事?
顧子寒拿出手機,擺弄起了其他東西,卻怎麼都無法集中精神,目光時不時飄向唐寧夏,看到她的手邊已經有了兩個空酒瓶,眉頭皺得更深,正想起身的時候,米曉晨按住了他。
“唐寧夏對你已經快要死心了,你現在去,就要功虧一簣了。”
米曉晨的話喚回了顧子寒的理智,他走出了包廂,眼不見爲淨。
結束的時候,唐寧夏已經喝得微醺,需要靠人攙扶着才能走路了,周老師說需要一個同學送她回家,其他男同學很識趣地閃人了,只有顧子寒還站在原地。
其實,只要顧子寒想,他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迅速離開的,甚至可以更快,可是他若無其事地留了下來。
米曉晨用不解的目光看着顧子寒。
周老師卻是笑呵呵的,“子寒,看來只能是你送寧夏回家了。”
顧子寒“嗯”了一聲,上去把唐寧夏扶過來,上了出租車。
喝醉了的唐寧夏要比清醒着的唐寧夏安靜,她白皙的臉頰浮上來兩抹深深的紅色,抿着脣安安靜靜地靠在顧子寒的肩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呼吸淺淺,睡得像一個滿足的孩子。
四月的天氣,s市還是很冷的,顧子寒不小心碰到唐寧夏的手,冰得嚇人,他皺皺眉,脫下自己的外套套到了唐寧夏身上。
司機見狀,把空調的溫度調高,笑着問:“這女孩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同學。”顧子寒說。
“嘿,要不就是你喜歡人家姑娘。”司機說,“你要是對人家沒有想法,不會這麼仔細周到。”
“……”顧子寒愣住了,甚至接下來的一路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回到唐寧夏家門前,司機叫了好幾聲他纔回過神來。
他扶着唐寧夏下了車,去按門鈴,來開門的是唐寧夏家的一個阿姨,老阿姨有些難爲:“顧少爺,寧夏她爸媽都去外地參加一個朋友的兒子的婚禮了,我們家大少爺又不在,你看看能不能幫我把寧夏扶上樓去。我一個老太婆,實在扶不動。”
顧子寒看了看年齡確實已經不輕的阿姨,點點頭,“好。”
老阿姨眉開眼笑,開了門,讓顧子寒扶着唐寧夏上樓。
到了樓梯口前,唐寧夏死活不肯擡腳,顧子寒叫了好幾聲她沒有反應,沒有辦法,顧子寒只能把她背上樓。
阿姨走在前面,去開了唐寧夏的房門,顧子寒揹着唐寧夏進去,把她放在了牀上。
唐寧夏一碰到牀就跟磁吸到了鐵一樣,自動自發滾到被窩裡,抱着被子不肯放手了。
阿姨給唐寧夏掖了掖被角,問顧子寒:“顧少爺,要不要我給你倒杯水?”
“不用,謝謝。我走了。”顧子寒走到門口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唐寧夏的書架上放着兩隻陶瓷招財貓。
一隻是完好無缺的,另一隻,被他摔成了兩半。
他不由自主地走過去,看了看那兩隻招財貓,這才發現底下的兩個字:夏&寒。
兩年前,唐寧夏撿回破碎的那一隻時,是怎樣的心情?
顧子寒放下東西,驅走心中亂七八糟的想法,迅速離開了唐寧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