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唐小軟泡在碩大的按摩浴缸裡,盯着牆上掛着的分機。按照常理來算沐槿衣應該是已經到了,可是十五分鐘前她打過電話去,依然是沒人接聽,而沐槿衣也沒有如約打過電話來。她心中煩躁不安,深吸一口氣便向後仰倒,整個人埋進水中,彷彿與這個混亂的世界徹底隔絕才讓她尋回了一點安全的感覺。四肢軟綿,神經鬆弛,可大腦卻意外地清晰了起來。
“小軟,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捉迷藏,有一次你怎麼也找不到爸爸,連小狗狗都找不到爸爸。”
“是呀是呀,爸爸,你當時到底藏在哪兒了?我都把家裡翻個底朝天了!”
“小笨蛋,爸爸就藏在書房裡呀。”
“不可能!書房我去過了,連壁櫃都翻了!”
“哈哈,小笨蛋,你沒想到吧,爸爸藏在書房的小牀底下呢!”
“爸,你又騙人,書房的單人牀那麼矮,我都鑽不進去!你還當我六歲呢!”
“爸爸不騙小軟,你都沒去找過,怎麼知道爸爸不在呢?小軟,你要記住,捉迷藏,那可是咱們家裡最安全的地方。”
“切,我都這麼大了,誰還跟你捉迷藏啊,跟你的錢包捉迷藏還差不多!”
也許是心中潛意識地還在尋找爸爸的身影,唐小軟悶在水中的時候,腦海裡忽然便跳出來曾經和爸爸開玩笑的這樣一段對話來。玩笑……玩笑?也許,不是玩笑?!她倏然睜開雙眼,嘩啦一聲破水而出,匆匆穿好衣服便來到一樓左角的書房。打開所有的燈,書房裡本便陳設簡單,此刻一目瞭然,一張書桌,一臺電腦,兩排書架,還有一張看書累了可以小憩片刻的單人小牀。唐小軟走了過去,默默比量了一眼,確實很矮啊……和自己記憶中的高度並沒有太大差別,整個牀高只到自己小腿一半,與其說是牀,不如說是一張矮榻,別說是個成年人,就算是六歲時候的她想要鑽進去都很是勉強。唐小軟蹲□來,拍一拍牀,又使足力氣擡了擡,居然只擡起了一點點,這小木牀這麼重?!她不死心地俯□去向牀底張望,牀底空無一物,只有如四周一般的木質地板。難道是她多想了,爸爸說的那些話,真的只是玩笑而已?
在牀沿上坐了會兒,到底是不甘心,她使足了吃奶的力氣總算將小牀推開了一點,手指在露出的地板上東敲敲西敲敲,篤篤傳來的沉悶聲彷彿在嘲笑她腦中的奇思妙想,真以爲是拍電影麼,牀下還安着密道?不死心地整個身體趴下去,仔細一看,終於被她發現了點不同尋常的地方,怎麼牀身緊貼地板與牆面的地方,似乎有一個約莫兩指寬的小凹槽?直覺地便抻直了手臂向凹槽裡探去,兩根手指伸進去,很快便感覺到裡頭似乎有一個冰涼的金屬環,唐小軟心頭一震,用力一扯,就聽腳下轟隆隆一陣響,本來陷在凹槽內一直貼在地面上的指背忽然感覺一空。她只愣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手指向着拇指方向一勾,果然感覺抓住了地板邊緣,她憋着氣使勁向上一掀,一塊約莫半米見方的地板便被掀了起來,隨着她挪開地板的動作,幾節臺階隨之出現在視線下方。
唐小軟站直了身體,深吸了好幾口氣,在這個屋子裡生活了這麼多年,竟不知書房裡居然有個暗室!這裡頭藏着什麼?會不會和爸爸的失蹤有關?她腦子飛快地運轉着,心臟呯呯直跳,沐槿衣不在身邊,沒有依靠沒有指引,這時候似乎只能靠她自己了。找來手電筒,又拿了把水果刀,費盡全力將小牀挪開,她不再多想,大着膽子向臺階踩了下去。
沒有扶梯,只好摸着牆壁小心地走着,約莫走出十幾階,腳下平坦了,她揚起手電四處照照,發現這下頭是個和上面書房差不多大的房間,擺設也差不多。唐小軟強壓着心底的恐懼與不安,擡着手電到處看,繞過一排書架,手電一晃,她看清楚眼前的東西立刻嚇得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怎麼會?!爲什麼這密室裡竟然放着一口棺材!握着手電的手不受控地哆嗦着,好幾次想着扭頭逃走又終究被強壓了下去,好歹也跟着沐槿衣冒過險,見過懸棺還見過吸血蝙蝠,沒理由一副棺材就把她嚇跑對吧?再說,這可是她的家。她咬着牙,一點點向着那棺材走近,鼓足勇氣仔細看了起來。棺材是純黑的顏色,也不知究竟在這裡放了多久,裡頭又有沒有屍體,棺身上雕着奇形怪狀的紋路,似字非字,似圖非圖,倒有些肖似先前在禁地石棺上看到的符文。她大着膽子伸指在棺材上敲了敲,沉悶的篤篤聲很快傳來,手電再一擡,她看到棺蓋上卻放着一本厚厚的黑皮書。不知爲何直覺就不太敢碰那本書,唐小軟壓下好奇心,繞過棺材又向前走了兩步,一個同樣黑色的書桌很快出現在眼前。書桌上放着一盞小小的煤油燈,燈旁邊是一支她熟悉的鋼筆,是爸爸的鋼筆,她心情沉重,拈了鋼筆看一眼,又放了回去,一低頭,卻發現鋼筆旁邊一個古舊的相框被到倒扣在桌面上。她將相冊翻了過來,手電打上去細細一看,卻是四個年輕人在一個殘舊的小二樓前的合影,左數第一個就是她的父親唐勤之,其餘三人卻都不認識了。
唐小軟在照片上父親的臉上輕輕撫了撫,將相框又放了回去,正要回身離開,一擡頭卻見棺材後面的牆上似乎是掛着一幅畫。她將手電打上去,畫上畫的竟是一個白衣女子,站在一片漆黑的森林裡,頭戴一頂氈帽,側臉被夜色遮去了一般,也看不清眼睛,可饒是如此,她高挺筆直的鼻樑和弧度優美的脣形,仍能看出是個靈秀的漂亮女子。唐小軟拉開椅子坐了下去,手電照着那幅畫靜靜看了半晌,腦中卻只是想着,椅子的扶手都磨得殘舊了,如是看來,爸爸也曾多次就這樣坐在椅子上,靜靜望着牆上這幅畫吧?這幅畫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呢?就算是多麼不世出的美女,看了這麼多年也早看膩了吧,而且,爲什麼要將畫像掛在棺材的後面?難道這畫中女子卻是爸爸認識的人?會是誰呢?心頭突突一跳,她幾乎是立刻站起身來,媽媽?媽媽?!會是她嗎?那個因爲生她難產而死的可憐女人,她的媽媽……會是她嗎?
椅子被她忽然一撞,砰一聲便倒在了地上,於這靜夜中製造出一聲悚然的巨響,她也顧不得了,三兩步繞過棺材衝到畫像前想要看個清楚。誰料這麼近地望了過去,她卻瞬間嚇得尖叫一聲,面前的畫上哪裡還是什麼白衣女子,分明是一個黑衣的巫女!那巫女生着一張慘白如紙的臉,眼角留着血淚,枯骨般的手指筆直地向前伸着,彷彿隨時會破畫而出掐住面前人的咽喉!更遑論她身上還纏繞着好幾條毒蛇,腳下哪裡還是剛纔看到的飄逸白袍,分明是森森的白骨!唐小軟嚇得連連後退,一個不慎撞在了棺材上,她本能地揮手想要穩住身體,卻啪一聲將壓在棺蓋上的黑皮書給揮到了地上。時間與空氣彷彿都凝固了,在那黑皮書落地的一瞬間,唐小軟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腔而去,直覺告訴她必須將那本書撿起來重新放回棺蓋上去,可就在她彎腰撿起書的瞬間,“呵呵……”耳邊驀地一涼,竟彷彿是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她耳畔幽幽一笑!“誰?!”唐小軟猛地轉身,手電對着身前四周一頓亂晃,“誰在笑?!”
那笑聲卻只一聲便止,屋中又歸於平靜,彷彿一切只不過是她幻聽。她抓着手電慢慢向着階梯處後退,才一動腳——“咯吱……咯吱……”一陣類似尖銳的指甲在木頭板上抓撓的摩擦聲忽然幽幽響起,在這黑暗的房間裡尤其毛骨悚然。唐小軟乾嚥了一口,後背上已然滲出一層薄薄的汗意,眼底、耳畔俱彷彿被冷風幽幽拂過,手臂上更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是……鬼?還是……殭屍啊?不會是和那畫像上的女人一樣的殭屍吧……
彷彿是過去了很久,又或許只不過短短的十幾秒,輕笑聲,抓撓聲,甚至冷風拂過耳畔的輕聲,唐小軟只覺過去了一個世紀那樣久遠,恐懼如影隨形,簡直要把自己逼瘋了,腦子裡明明不斷地下着指令:快跑,跑上階梯就好了,把地板重新蓋好把這一切恐怖的東西都繼續掩埋起來!可一雙腿卻彷彿灌入了沉鉛,她根本動不了!額上的汗水順着臉頰流淌下去,她幾乎能聽到它們滴落在地板上的瑟瑟聲。
萬般的沉寂中。
忽然。“叮鈴鈴……叮鈴鈴……”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鈴聲。
唐小軟心頭一震——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我對不起女三,您還得等小軟糖撞完鬼--
ps主要我都是看大綱說話的,下次再也不預告了,再預告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