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一邊嚎哭一邊將整個身子都如樹懶一般掛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沐槿衣感到很無語,幾次試着拉開她都被她報以更緊的一陣抱,僵持一番,她終究是放棄了。也說不清到底是同情還是無奈,手指輕輕搭在唐小軟的肩上,她儘可能溫和地說:“好了,現在沒事了。” 誰曾想不說還好,這一說,那女孩子竟哭得更加厲害了,抽抽噎噎地擡起一張小臉,梨花帶雨。“我、我、水下面……有八爪魚……還有、還有吃人的烏龜……我、我遊着遊着就看不到你了……你……你丟下我了……” 沐槿衣感到自己的內心正在面臨一種從所未有的挑戰,由小而大接受的訓練和任務裡,怎麼就沒有一項是和安慰別人有關的呢?她抿了抿脣,終於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任由唐小軟自己又哭了半晌,直到她再次擡起臉來苦哈哈地看着自己:“我哭得這麼難過,你都不肯哄哄我。” 沐槿衣眉頭緊蹙地推開她的肩膀,十分不自然地開口:“你現在沒事了吧?沒事就起來吧。” “……”唐小軟一口銀牙差點咬碎,眼珠子咕嚕嚕一轉,驀地伸手就摸到沐槿衣領口處,作勢要給她擦襟口處被她糊上去的眼淚,沒看出半點不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啊沐姐姐,把你衣服都弄髒了。” 指尖還沒來得及往下滑溜半點,啪一聲,沐槿衣便將她手給打落了,然後沒什麼表情地站起身來,淡淡道:“沒關係,反正衣服也是溼的。” “……”大約是意識到差不多可以了,再搞下去只怕冰山要抓狂,一個迴旋踢把自己送進水裡就糟了。唐小軟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眼睛,也跟着站起身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沐槿衣身後。“沐姐姐,他們在幹什麼?”走出幾步才發現自己兩個堂哥正頭抵頭地蹲在一個角落裡不知在捯飭着什麼,唐小軟有點不爽,她差點掛了,這兩個親堂哥居然對她不聞不問! 沐槿衣頭也不回地說:“清點一些發現,好像是遠古時期祭祀的東西。” “哦?”唐小軟打心眼兒看不上倆哥哥撅着屁股捯飭東西的蠢樣,彷彿撿了多大的寶貝似的,忍不住道:“有什麼稀奇的啊,最多就是些青銅器唄,比我老爹的收藏品可差遠了。” 沐槿衣淡淡看她一眼。“未必,我也看了,有幾件還是很值錢的。” “那又怎麼了,我纔不稀罕錢,我又不缺錢。”唐小軟一邊哼哼,一邊三兩步竄上前去伸頭看唐愷與唐煒圍着的那堆東西,渾然忘了剛纔是誰說了不稀罕的。 沐槿衣看着她故作不屑又很快露陷的小樣,不知怎地,心頭竟是一動。隱隱覺得這女孩子倒真沒她想得那麼脆弱,不說別的,剛剛纔死裡逃生,腦後還明顯腫着一個鼓包,她都做好心理準備她要哭上半小時再撒嬌撒癡鬧騰一陣了,沒想到她只抱着她哭了幾嗓子就蹦蹦跳跳地起來了,一邊說着不稀罕,一邊眼睛睜得渾圓,彷彿生怕錯漏了什麼寶貝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一小堆東西。長睫輕眨,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暗暗思付自己或許想得太多了,不管如何她的任務就是護送她找到夜郎墓,打開大門,解開那盤亙在她心頭多年的疑惑,至於唐小軟究竟如何……又與她何干呢? 唐小軟自然不會知道在她身後站着的沐槿衣此一時心底裡已經默默將她分析了一遍了,她正眼巴巴地看着地上那一堆看不出好壞的東西,想着自己不懂行,聽沐槿衣剛纔說有幾件價值不菲的也不知是哪幾件,驀地轉身見沐槿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心中一動,頓時想起自己剛纔那番特拽傲的白富美言辭了。有點尷尬,於是清了清嗓子。“咳,話說回來,好歹是咱們四人一起找到的,沒理由都便宜他倆啊,對吧沐姐姐。” 見沐槿衣一臉不置可否,唐小軟屈起手指貼在脣邊又假模假式地咳了一聲,一雙桃花眼如湖水般盪漾。“所以值錢東西都在哪兒呢?”下一秒,她無比認真且嚴肅地問道。 一直在聽壁腳的唐愷聞言終於忍不住噗一聲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伸手招呼着:“小財迷豆子,過來吧,你喜歡什麼自己挑。” 唐煒看一眼唐小軟,挖諷道:“跟着人還能迷路,你也真夠路癡的!你再不上來,我們就得下水找你去了。” 唐小軟一見他拽哄哄的德行就不打一處地來氣,立刻哼道:“等你找我,我早就浮屍了吧?還不是沐姐姐找到我的?二哥哥就只會打嘴仗,哼,我要是掛了,你們也可以趁早兒地打道回府了。”小卷舌發揮作用了,一句二哥哥硬是喊成了“惡哥哥”,唐愷聽得噗嗤一聲便笑出聲來。 唐煒被她一頓搶白,又是鬱悶又有點生氣,轉念一想,算了,都知道整個唐家就她一朵嬌花,從小衆星捧月,自己和她計較什麼呢?摸了摸鼻子繼續琢磨東西,腦子裡還是忍不住轉了一轉:這死丫頭從上山開始就總對我冷嘲熱諷的,我怎麼得罪她了? 唐小軟纔不管二哥哥的內心戲,伸手指着地上那一堆東西問道:“這些破銅爛鐵都是些什麼啊?” “不知道,我也正研究呢。”唐愷皺眉道,“有石器也有銅器,看着像是漢代的,還有些根本看不出朝代,目前看來都像是以前的巫師用來祈福或者作法的東西。” “起開。”唐小軟也蹲□去,毫不客氣地將唐煒擠到一邊,十分仔細地琢磨起面前那一堆東西來。還真是……挺大雜燴的,有占卜用的龜甲,時隔多年早已石化了,拿在手裡沉甸甸的。還有雕着惡鬼模樣的青銅面具,不得不誇一句,古人雖然技術有限,可手藝卻真是精巧,那惡鬼面具雕得活靈活現,要是大晚上一個人看到準得嚇得夠嗆。想到這裡不由得微微一怔,這面具……怎麼好像和太奶奶祈福的房間牆上掛着的那張畫像裡,巫師所戴在臉上的面具那麼像? 還有些似乎是石頭打磨出來的四方形器皿,她伸手去撥了撥,忽然發現幾顆零散的造型很特別的鈴鐺滾了出來,忍不住撿到手裡仔細看了看。 “是不是覺得這個很像是先前那個弄蛇女身上戴的鈴鐺?”唐愷道。 唐小軟點點頭,須臾,又搖了搖頭。“乍一看是有點像的,但是,這上面有奇怪的紋路。”沒記錯的話,阿罌身上的銀鈴是沒有紋路的。 “這是什麼?”不過片刻,唐小軟又發現了一塊造型古樸的橢圓形石頭。 唐愷看了一眼,道:“嘿,小屁孩倒是會問。這是玉獸珏,也叫玉豬龍。” “什麼豬什麼龍?” “玉豬龍。你仔細看,這上頭是不是刻着一個豬頭,下面是龍的身體和尾巴,豬頭與龍尾首尾相連,像不像是豬頭要吃龍尾巴?”唐愷笑着解釋道。 唐小軟睜圓了雙眼,搶過那石頭便去跟沐槿衣獻寶。“沐姐姐,這個石頭挺好玩。” “小心別弄壞了!”唐煒見她隨意地便抓走了那玉豬龍,緊張地喊道。 唐小軟哼道:“不就是塊爛石頭嗎?你喜歡回去我送你一噸。” “小軟,這不是石頭,這是玉器。只是年歲隔得久了上面包上了一層石化物質而已。”唐愷見她拿着好東西不當菜,忍不住提醒道。 唐小軟看一眼沐槿衣,見她也微微點頭,這才鄭重地將那玉豬龍託在掌心裡仔細看了起來。沐槿衣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放鬆,只當她琢磨得暈乎了,淡淡道:“其實這就是遠古時期圖騰崇拜的一種玉佩,你拿的這一個,看大小應該是祭祀用的。只是……” “只是什麼?”唐小軟一怔。 沐槿衣微微沉思,道:“只是這種玉佩一般都是在內蒙、遼寧這些北方地區纔會出現,卻不知爲何竟出現在這裡。” “會不會是在咱們來之前,已經就有人來過這裡了,這東西,是那些人留下的?”唐小軟大膽假設。 “有這個可能。” 雖然沐槿衣只是淡淡地一句,既不認可也不否決,唐小軟仍是開心了起來:“我能戴着它不?這個豬頭挺可愛的。” “你想得倒美,這麼大個兒的玉豬龍,你有那腰掛嗎?”唐煒白了唐小軟一眼。 “你管我?”唐小軟也立刻白眼回去,毫不客氣地將玉豬龍收入囊中。 沐槿衣不理會他們一夥爭執,忽然道:“這些都是小物件,前面還有大的。” 唐小軟立馬興奮了:“哪兒呢?” “往前走,上了臺階就是。”沐槿衣說着,率先便走上臺階。 唐小軟忙跟了過去,十幾步開外,一個十分高大的山洞出現在面前。令她稍稍驚奇的是這山洞很明顯是被人工開鑿過的,整個山腹呈現半圓形,就像球場的那種形狀,沿着山壁怪石嶙峋錯落有致,甚至還鑿出了好幾處階梯。四周豎着幾個殘破的石柱,最完整的一根約莫有三層樓那麼高,隱約看到上面頂着一個類似大石碗一樣的東西。 她們現在正踩在石階上,再向上走上五六階,一個約莫十幾平米的石臺出現在眼前。石臺的正中間擺着一個一米來高,兩米左右寬的桌子。唐小軟一見那桌子就興奮地嘿了一聲,再不懂行也能看出那桌子的材質很特殊了,時隔這麼多年仍呈現出這樣光潤的青白色,她大着膽子伸手一摸,冰涼入骨,滑膩如瓷。“這也是玉的吧?”手感度極佳啊。 沐槿衣的注意力卻渾不在那供桌是不是玉器上,她半蹲□來,仔細地看着供桌側面刻着的一些奇怪的符文。符文中間還夾雜着幾個簡單的圖案,寥寥幾筆很難辨清,隱約像是畫的遠古時期的祭祀場景,人們手託貢品跪倒在地,頭頂還畫着奇怪的圓形物體,卻又不像是太陽。 正暗自沉吟,耳畔唐小軟忽然輕喊一聲:“沐姐姐你看,那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這種高冷禁慾的姐姐大約也只有小軟糖這種走着走着腳軟了就把自己吃掉的主兒纔有可能撲到吧。 以上! 大家好,我叫小綠字。像作者君這種喜歡自言自語刷出存在感的抖m,我纔不認識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