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千里,氣候原是暖過帝都永煥,然而一場秋雨一場寒,入九月裡的這場瀟瀟暮雨,帶來了凜冽寒氣,也是離宮後遇見的第二場雨。
之前那第一場雨釀成沉船之禍,打破了衆人遊玩的心境,令容妝與喬鉞離失。
而這第二場雨,讓容妝思念喬鉞,正是相思入骨,念而不見便是極度痛楚。
屋外雨聲瀝瀝,容妝站在木門邊,目光空遠,不時有雷聲震起,容妝心生恐懼,不由瑟縮。
阿縈拿了個粉色布料的披風給容妝披上,容妝側目看了看,是裴素的披風,容妝微微一笑,阿縈站在她身邊道:“姐姐,回房吧,小心着涼。”
容妝搖搖頭,“悶。”
阿縈沒有再說什麼,擡頭看看雨注,“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了。”
容妝戚然的笑,“那就讓它下吧。”
阿縈看出她心情落寞,便也嘆息一聲,想勸慰卻不知從何說起,有些心結,除了心裡那個人,沒人能解。
入夜了,更深雨重,容妝遲遲睡不下,雙眼緊緊閉着,眉頭緊緊蹙着,卻怎麼也難寐。
外頭雨聲蕭瑟,屋檐落雨,以及雨水拍擊房頂的聲音紛紛繞繞,令人不安,雷聲轟隆隆的響着,每一下都彷彿震顫在容妝的心上,驚懼難忍。
她怕黑,也怕雷,前提是喬鉞不在,她一個人,害怕。
思念氾濫成災,心緒難以得到救贖,容妝緊緊攥着被子,直到用上了所有力氣,眼淚不爭氣的無聲滑落,在黑暗裡沒人能看到,滑到脣邊,所有苦澀只能自己慢慢體會。
如果這個世間還有一個人,願意品嚐她的喜怒哀樂,也就只有喬鉞,而她,何嘗不是也當如此。當然,她也只願意將喜怒哀樂盡數暴露在喬鉞面前,一絲一毫不相瞞。
喬鉞爲什麼還不出現,這是離開她最長的一次,難道不知道,她在那般惦念麼,就像整顆心都空了那般。
外面的雨還在下,容妝不知何時進入了睡夢中,夢到喬鉞是理所當然,然而她夢到的卻是喬鉞差點被人刺殺……夢裡容妝在那一刻,幾乎是飛奔着過去撲在喬鉞身前。讓她替他,要殺殺她。
第二天一早,雨已經小多了,窗子不知夜裡什麼時候被風吹開了,大抵是昨夜也沒關嚴。
容妝揉揉額頭,頭很疼,昨夜入睡的晚,如果讓她選擇,還不如一夜不睡,也就不會做那樣如同天塌了一般的夢,喬鉞可不就是她的天麼。
容妝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封銘昨日尋人回來,已經說了朝廷派的人已經到了潯城,潯城已經嚴禁了,然而搜尋也纔剛開始。
容妝正打算出去看看,卻見裴伯和裴漁披着蓑衣纔回來,容妝問道:“外面下着雨,你們怎麼出去了?”
裴漁拿着兩人脫下的蓑衣站在門口抖抖雨水,然後掛在門邊兒的掛鉤上,邊說道:“這雨一夜都沒停,漁業停止不說,村裡魏婆婆的老房子年久了,怕是要漏了水,我昨夜就想到了這事兒,一早就叫上爹過去看看,一看真漏了,還挺嚴重,就在那給她修修,她兒子都在外面,一個老人家自己也不容易。”
容妝笑笑,“你這樣事不關己也能主動幫忙的人,也不多見。”
原是真心稱讚的話,容妝卻不知,落在裴漁耳中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裴漁臉色難看,容妝恍惚想起來,卻想不通爲何裴漁過不去,本身當初他遇到危險離她而去,她就沒在意過,畢竟誰也不是誰非要捨命相救的人,爲自己有什麼錯。
容妝想,裴漁大抵覺得此事傷了他一個大男人的自尊心,但那又何必呢,即便換作其他人,結果未嘗不是如此。
裴伯抖抖袍子上沾染的雨珠,坐在椅子上,那邊兒裴大娘從廚房裡端着茶壺走了出來,倒了一大碗的茶水給裴伯暖身子。
裴伯接過茶大口就喝下了一半,兩手捧着茶碗,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恍然道:“這兩日潯城戒嚴了,城門有大批大批的官兵駐守着,進出城都不讓了,只聽說是什麼大人物來了潯城境內。”
裴大娘接話問道:“大人物?什麼大人物啊?莫非是朝廷裡的還是宮裡的?誒,也沒聽說宮裡哪個娘娘的孃家在咱們潯城啊……”
好閒話兒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尤其是中年女人,容妝撫額,不禁想了想,宮裡的確沒哪個娘娘的孃家在潯城。
那邊裴大娘還在聯想,“最近咱們潯城怎麼這麼多事兒,前段時間沉船,這又官兵森嚴……什麼破事兒這都是……”突然她又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道:“哎呀,我還得給入安客棧送活魚呢,進不去城了可咋辦啊……”
裴大娘將目光投向裴伯,而容妝卻隨着她的一番話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由便蹙眉,旋即問道:“裴大娘,您剛說是去給……入安客棧送魚?”裴大娘點點頭,覺得容妝的複雜神情甚是莫名其妙,於是答道:“是啊,就是那個一進潯城第一家很大的那家客棧,就因爲守着城門所以才叫入安哪,一是說入客棧平安,二聽說是因爲挨着城門代表入城平安,生意火,有傳言說幕後東家還是朝廷的一個大官,這事兒一般人還不知道呢,我和他們客棧裡一個廚娘特別好,她也是暗中聽到的,外人哪能知道。”
“大官?什麼大官?”容妝蹙眉,疑惑的盯着裴大娘。
“好像叫……”裴大娘垂下了頭,陷入一片思索中,突然恍然大悟般,“哦對了,想起來了,叫蘇湯,是當朝太傅大人來着。”
容妝的臉黑了一黑,正從外面走進來的封銘,拿着傘,嘴角也同樣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
那邊坐着的半晌未說話的裴伯突然道:“什麼蘇湯,別給我丟人了,那叫蘇煬。”
裴大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對對,是蘇煬,聽說他女兒還是娘娘呢。”
“而且聽說還很得寵呢。”裴漁補充道。
容妝不由笑笑,與封銘對視一眼,封銘表示剛回來,什麼都不知道。
容妝則轉移話鋒,再問道:“裴家與入安客棧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來嗎?”
裴漁點點頭,“是,入安客棧本身生意就火,需求量一直很大,和咱們很多漁戶都有生意往來,但是就最近一段時間,突然訂貨的量加大了許多,似乎近日來生意更火,客量更多了似的。”
容妝點點頭,心下明白了許多,原來這家客棧,還真不無辜,那羣駐守的黑衣人不是偶然,封銘的直覺敏銳,覺得客棧危險也不是偶然。
作者有話要說: 嘎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