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巫蠱事端

偌大的一個宣裕殿,竟是鴉雀無聲般,宮人齊齊的跪在地上,一分都不敢擡頭,生怕被牽連上。

夏蘭懿一絲戲謔的神色也再無,盯着容妝,目光陰冷,是從未見過的狠厲,原來溫婉端莊的夏蘭懿發起怒來,也是讓人顫慄的,偏偏容妝不怕,容妝只是盯着那個托盤裡的粗布人偶,那人偶穿了一身墨黑的衣裳,哪怕很粗糙,亦能看出來,那分明是以喬鉞做的原型,那身上的銀針,一根根的扎進了身體裡,很詭異很驚人。

就那麼看着,容妝始覺得像紮在她自己身上一樣,真是笑話,夏蘭懿便是要陷害她,也不必使這麼卑劣的手段。

容妝看向喬鉞,喬鉞的神色已經平靜了,彷彿不甚在意,又彷彿極其厭惡,容妝也並不能全然猜透他的心思。

容妝又看向夏蘭懿,卻看見夏蘭懿時不時的打量着喬鉞的神色。

容妝很想冷笑,但是她笑不出來,無論是皇家還是民間,這種巫蠱的事兒,都是最大的忌諱,萬分的忌諱,歷朝歷代因爲這種事牽連冤死的人太多太多了,那是數不清的,後宮裡一旦出了這等事,便是有罪無罪,都是一擊即中,逃脫不了的。

容妝的心生了波瀾,她再望向喬鉞,神色裡悲憫而心疼,她的喬鉞纔是最無辜的,那巫蠱太毒,女人心更毒,夏蘭懿怎麼忍心讓他不好受。

容妝有些站不穩,腳底有些虛浮,元旖扶着她,擔憂的看着容妝,一起面對着夏蘭懿,容妝看到夏蘭懿身後的宮人捧着她的小箱篋,卻是已經被破損了,容妝眼裡有些詫異,於心底思忖着這次的事情,元旖看容妝垂着頭,便也有些底氣不足,陰陽怪氣的道了一句,“賢妃娘娘這是做什麼,急匆匆的叫容婕妤回來,莫非是以爲這事情是容婕妤做的?既然如此,可是有什麼證據了,總不好娘娘你隨便的片面之詞便定了人罪吧?”

元旖又掃視夏蘭懿一眼,“再說娘娘你不是受傷還未痊癒嗎?怎就有如此閒心管這等事了。”

曲玉戈在旁添了一句,“如果沒記錯的話,賢妃娘娘,鳳印彷彿不在你的手裡。”

夏蘭懿看了兩人,冷道:“自從蘇德妃逝世以後,本宮雖無鳳印在手,然而後宮之事一向由本宮打理,後宮之中亦是以本宮爲尊,本宮不管事,難不成由你一個謹嬪一個昭儀來管?”

曲玉戈不耐的瞪了夏蘭懿一眼,元旖卻不服輸的反駁道:“那又如何,誰人不知容婕妤是皇上心上的人,賢妃娘娘你可別說你不知道,臣妾等也不信,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件事事出突然,到底是不是容妝所爲先不說,臣妾倒是懷疑娘娘到底是何居心,這般衝着容妝來?”

夏蘭懿神色一凜,喚身邊的婢子道:“謹嬪犯上,給本宮掌嘴。”

元旖那股子倔強的勁兒上來了,瞪着夏蘭懿就是不服輸,容妝看了喬鉞一眼,喬鉞冷冷瞧着夏蘭懿道:“賢妃,謹嬪犯上,你呢?朕還在這,有你懲治的份兒?”

夏蘭懿盯着喬鉞好一會兒,才緩緩低了身子道:“臣妾錯了,皇上請先息怒,讓臣妾慢慢道來。”

喬鉞不答,目色凜然望空,便算給了她臺階,夏蘭懿暗覷他一眼,定了定神,順勢說了下去,“容婕妤這幾日忙着義妹成親之事不在宮中,我今日身子好了些,想起後宮裡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前陣子我並未受傷時,曾來宣裕殿見皇上,皇上不在,殿裡只有容婕妤一人在內,我進去便看見她在梳妝檯邊擺弄什麼東西,見我來了匆忙的便放回了妝篋裡,還上了鎖,我當時便起了疑心,隱約見着個影兒,有懷疑但是並沒戳破。”

夏蘭懿頓了頓,掃了一眼衆人,續道:“我今日便招了宣裕殿的宮婢來問了一通,人人都道容婕妤這妝篋,從來都上着鎖,不與人看,也不讓人動,如此隱秘,能是什麼好事?我疑心便重了,趁着這個機會我便來了宣裕殿,是,我是硬闖進來的,我也是在打賭,賭容妝有事,若能清肅了後宮,我這闖宮的罪名,也甘願領了。”

夏蘭懿挑眉冷冷盯着容妝,“容妝,還要我來說你這妝篋裡都有什麼嗎?”夏蘭懿目光示意宮人,“過來,給衆位都看看。”

那宮人把容妝的妝篋打開,那裡面很乾淨,東西不多,但是各個貴重——鳳龍玉璧、喬鉞曾謄寫的詩經、還有去年生辰喬鉞送的那做小的鳳印……

夏蘭懿冷哼,一手捻着那小鳳印,轉了一圈給衆人看,復面對容妝,“容婕妤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就連元旖和曲玉戈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二人便也不敢摻言,只能看着容妝,容妝勉強笑了笑,過去接過了小鳳印,重新放回那宮人捧着的妝篋裡,從容道:“這個娘娘應該認識,這是鳳印的形狀,是去年我生辰皇上特意命人制了送給我的,莫非娘娘覺得以皇上與我的感情,這東西送不得?再者,請娘娘明白些,容妝已並非當初的那個奴婢,我如今是承衍帝的婕妤,皇上賞賜的東西,我爲何不敢要?我當然敢,只要他給,我就要。”

容妝斜瞥她一眼,“既然娘娘疑惑又喜歡研究我,那麼我就挨個給你解釋解釋。”

容妝拿出了妝篋裡的宣紙,緩緩打開了,臉上泛起柔和的淺笑,目光裡有一絲慰藉,緩緩開口,“這個呀,是詩經中的一首,是皇上當初練字而寫,我求了來,便留到了現在。”容妝盯着看了片刻,呢喃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娘娘,我想你從我如此珍視的程度就該知道我對皇上的心,我還期盼着與皇上白頭到老,又爲何要以巫蠱害他?”

容妝彷彿沒有興趣聽夏蘭懿的回答一樣,又彷彿並不在乎她的反應,只是淡漠的繼續拿起了鳳龍玉璧,攤在掌心,一手輕輕撫摸着,目光柔和,“我喜歡這玉璧,不是因爲鳳紋龍紋,也不是因爲它的高貴無雙,而是——它承載了一對帝后夫婦的不渝愛情,那纔是世間最難求的……”

容妝斂了心緒,輕柔的放了回去,回到元旖身邊,與夏蘭懿對立而視,緩緩道:“這些對我來說都是最爲寶貴的,上了鎖是因爲我怕被人損壞了,因爲我珍惜它們,莫非娘娘就沒有珍愛之物?每個人生活在世,都有自己所愛所喜,也有不欲爲人知的一面,所以就有了隱私。”容妝冷漠的笑了笑,“我倒想問娘娘你,莫非這巫蠱是在我妝篋裡發現的?”

夏蘭懿傲着神色睨容妝,問道:“你這算是承認了?”

容妝斂眸無所謂的笑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眼下我承不承認還重要嗎?你大可以問問皇上信與不信?這纔是你想知道的不是?也是最能決定我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