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從容妝身後敞開的門進了堂裡,宮人在後關上門,而後又把炭爐里加滿了炭塊,爆了火花窸窸窣窣的響了起來,灼光更旺了。
封銘見來人入內,掃了剛入內的容妝一眼,目光落到阿縈身上,微微停滯了一會兒,旋即離開。
一邊示意宮人遞過外裳,給他披了上,掩蓋了赤身,這纔將目光落到容妝身上,勉強笑道:“你怎麼來了?”
容妝向他走進過去,“我聽說你受了傷,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容妝微微側目,用餘光掃了阿縈一眼,誰都看得出來,比容妝更擔心的,當然是阿縈。
封銘靠在榻上,保持着不動姿勢戲笑道:“你可別擔心我,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還不把我給廢了。”
容妝白眼,落座在椅上,對封銘道:“你還真閒不住,這都受傷了也不忘玩笑。”
封銘低眸一瞬回道:“要不哪來的樂子,你說是不是?”
容妝但笑不語,瞥了一眼阿縈,又問道:“你的傷如何了?”
那御醫也是眼熟的,在旁回道:“姑娘放心,封大人的傷只是外傷,按時換藥不出多久便可痊癒。”
封銘也道:“不過是小傷,那羣亡命之徒死不認輸,抵死拼了,不小心被人砍了一下肩膀,所幸閃避的快,也沒怎麼重。”
封銘身子動了動,換了個姿勢靠着,外裳本就沒穿上,此刻便脫落了些,容妝眸光掃視到他身上的兩道傷疤,是有年頭了,許就是當年白寰等派人暗殺喬鉞,封銘保護喬鉞被傷的吧。
阿縈咬咬下脣,脣色被她咬的更紅了,大抵也是堂裡炭爐燒的熱,這會兒也暖和過來了,阿縈臉上也是一片紅潤。
容妝不禁想,阿縈這個人,其實不少傲骨和倔強,此刻面對封銘,她眼神裡的憐惜和溫情,不是假的,尤其是此刻看見封銘的傷口,眼眸裡透露出那種難過又故意隱忍,卻殊不知,越是隱忍越是明顯昭然。
阿縈看封銘的目光,就如同她注視喬鉞時眸裡的灼灼光彩那般無二,所以容妝幾乎就能確定,阿縈對封銘也是有感情的,至於爲什麼寧願辜負了自己也傷了封銘,卻還要去決然拒絕,容妝自然不知,唯有阿縈自己清楚。
封銘用另一隻手把衣裳擺正了,續道:“白寰那個老匹夫,這回我看他還怎麼翻身,憑他也敢陷害容策,要是出去遊街示衆一圈兒闌廷百姓們不把他吐口水淹死算我白說。”
容妝一怔,旋即蹙起眉頭,從椅子上起身,疑惑問道:“你說什麼?白寰陷害我父親?”
封銘挑眉反問道:“你不知道?難道皇上沒告訴你?”
容妝搖搖頭,臉上已起了驚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這幾日。”
“他沒有告訴我。”容妝低頭,呢喃對自己說,猛地想起什麼,復擡頭問道:“到底怎麼回事?現在如何?”
“白寰黨下的蕭訾爲兵馬監軍,他上奏誣告容策將軍私扣軍餉,中飽私囊,而後滿朝文武多數爲容策將軍作保,而皇上自己更是相信容策將軍,那蕭訾已交由容策將軍處置,私吞軍餉的人正是白寰,其中一部分被他貢獻給喬允疏那個逆賊作爲叛軍軍需,私自養兵又勾結逆臣,吃裡扒外的東西,我看他這次還有沒有命受用那些貪污下來的銀子。”
容妝默然,此事竟被喬鉞瞞得滴水不露,喬鉞隻字未提,容妝緩緩又落了座,心思煩亂起來,她知道,喬鉞是怕她擔憂難過,但好在事情解決了,否則他若是沒有告訴她,若是有什麼後果,她該多後悔沒有早些知道,早做努力?
封銘言語間激動,忍不住動了動,眼瞧着衣裳之下血色已經透過了素白的紗布,御醫在旁提醒道:“大人,該換藥了。”
封銘點點頭,那御醫上去換藥,紗布和血跡已經凝固在一起,緊緊貼在肌膚上,那御醫看上去也有年歲了,不知道是老眼昏花還是手腳笨拙,便扯痛了封銘,封銘眉頭狠狠一蹙,口中不由發出嘶聲,阿縈眼瞧着,那柳眉皺的就同封銘一般無二,真好像疼在自己身上。
容妝看不下去了,揮揮手對阿縈道:“阿縈,你還傻站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去幫御醫給封銘換藥?”
阿縈踟躕了半晌,看看容妝,又看看封銘,然後才邁開步子過去,封銘沒有拒絕,一直盯着阿縈的眼睛看。
阿縈的動作比御醫自然輕柔了許多,但畢竟紗布和肌膚粘黏着,想不疼也是不可能。
但好在有阿縈親自換藥作爲撫慰,封銘似乎也沒覺得有多痛,末了阿縈看了封銘一眼,正對上他的目光,旋即便想退後,誰知道封銘卻伸出另一隻胳膊猛地拽住了她,阿縈蹙眉掙扎了一下,奈何封銘力氣便是受了傷也依然極大,阿縈脫逃不得,便直勾勾盯着封銘,眼神轉的冷漠沉落。
封銘堅定的問道:“還是那句話,我要娶你,嫁給我,你願不願意?”
容妝一聽這般毫無遮掩的直白話語,封銘當真是下定了決心,都敢當着衆人的面兒放出話了,看來是非阿縈不可了,看了姚姑姑一眼,一時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外頭小安子高呼皇上駕到,聲音乍然響起,容妝心裡一喜,接着便是宮人打開了門,瞬間跪在地上,隨着冷風與夜色襲入,喬鉞甫一踏進門,他的目光首先便追尋到容妝,不由向她走去,問道:“你也在這裡?”
封銘目光看向外面,阿縈趁他不注意掙脫了出去,跪到了地上,衆人同跪了一地,喬鉞阻止封銘起身,免了行禮,執起容妝的手,與她一同落座,笑道:“我還想看過封銘便去紅妝閣。”
容妝勉強一笑道:“那豈不是正好了,免了你跑一趟,都見着了。”
喬鉞神色擔憂問道:“你可好了,頭暈不暈?”
容妝凝視喬鉞的墨眸,半晌脣角彎彎,“沒事了,真的。”
“那就好。”喬鉞點點頭,望着容妝的目光裡不乏寵溺與溫情,而容妝的心裡,也不乏暖意與動容。
喬鉞那樣傲然的一個人,何時這般關心過別人,若非用了心,容妝眼底的神采,越發熠熠生輝,而喬鉞自然是因由,也是唯一。
二人相對間彷彿天地無物,唯獨成雙,一旁的封銘自是不樂意了,咳嗽了一聲道:“皇上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容妝的?”
喬鉞展顏笑了,“看你這樣子,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封銘臉都快黑了,“我這可是爲咱們闌廷盡忠職守,一片赤忱丹心啊!”
容妝莞爾,緩緩道:“得了吧,你可別死,否則我這紅妝閣可不消停了,有人心都得疼死。”
衆人不由一笑,封銘目光老往阿縈那落,容妝拿餘光掃了阿縈,阿縈自然聽得出來,暗覷了一眼容妝和封銘,臉色依舊紅了一片。
除卻容妝心裡有一絲不快,倒也其樂融融,約莫閒談過了一刻,時辰也不早了,容妝和喬鉞便一同離開了流雲小築。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看來假期過了都忙起來了=v=留言沒有了不開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