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很快速。
生怕會被中途攔斷了一樣,倒豆子的嘩啦啦的說完了。
我只看着他,沒打斷也沒打算說話。
一直到阿忻說完了,纔有些不安的說道:“其實這都是小事,不過你來這邊幹設那麼啊?”
“是身體出問題了嗎?”
我依舊沒回答他的問題,他又幹巴巴的問了幾個問題,我還是看着他。
“再給我敘述一次,這些傷勢哪來的?”
在他還準備第三次說沒營養的問題之前,我說道。
哪怕我真到了‘一孕傻三年’的程度,也不會傻到這個地步。
這些傷,一打眼看來就是被利器給傷的,我至今還沒見過栽到溝溝裡,會把身上劃的那麼有節奏感。
在他還要繼續重複剛纔的話的時候,我伸手拍在他的胳膊上。
那包着一大塊紗布的地方。
不輕不重的拍下去。
阿忻疼的臉色都變了,忍不住的嚎出來。
“幹嘛,疼疼疼,姐,疼!”
我睨了他一眼,“說吧,又是因爲什麼跟人打架?別跟我說你掉的那個溝裡,裡面全都是些棍子和刀尖,才弄成這個鬼樣子的。”
阿忻梗着脖子,沒再說話。
大概是勞改也有一定的用處,他皮膚還是比較黑的,頭髮也是闆闆整整的板寸頭,甚至背部都是下意識的繃直的。
我原以爲這次會管用,他會改變了自己重新開始人生。
可沒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對我自己的失望。
也許提前把他弄出來是我的錯,也許也是因爲我有過多的期待。
原本情緒就不是很好的心臟,再度的往下沉了幾分。
阿忻不說話,我也沒說,手習慣性的輕輕的撫過腹部,似乎只有這樣纔有安全感。
大概是因爲沉默的時間太久了,阿忻臉上的不自在和不安比剛纔還濃重了好幾倍。
聲音很低,若不是這邊病房安靜的話,我都快聽不到他的說話聲音了。
“不是,是跟人有點衝突,纔會打架的,不過也不全是因爲我,我現在不惹事了,在家裡跟那男的打了一架,拿了錢打算出來,誰知道那男的,我拿自己的錢他都得管。”
“結果就是倒黴,在路上還遇到原來惹着的混混,差點被搶走了,不過你看,錢還好好的,一分錢都沒丟。”
似乎是怕我不相信。
他說的那男的,大概就是他親生父親。
阿忻急匆匆的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錢包,皮子都快磨爛了的皮包,裡面是一張張紅色的人名幣。
整整齊齊的在裡面呆着。
沒半點的損耗。
我剛纔腦子裡閃過的所有的可能性,都沒出現,我卻沒想到,會是因爲這樣的原因。
出乎我的意料。
看着他稚嫩卻帶着不符的成熟的臉,被劃的幾道傷痕的臉上,還帶着喜氣洋洋的炫耀的情緒。
那股酸澀感覺,沒消失,更濃烈的捲來。
“你要錢幹什麼?”
我喉嚨比以往都乾涸的厲害。
今天一天下來,渾身都疲倦的厲害。
若不是強撐在這邊的話,我甚至想要隨便找個沙發,窩在裡面,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去想,就這麼好好的睡一覺。
“沒什麼,就是小打小鬧。”阿忻的聲音越來越低,“隨便創個業,找個工作,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是不是?”
比蚊子嗡嗡的叫聲還好點,至少還能讓我聽到十分之八九的。
“你要錢的話,我先給你,等你創業成功了再還給我也行。”
我說。
他似乎坐不怎麼住,拒絕道:“我就是尋思鬧着玩試試,這麼多年都混過來了,也不差胡鬧這幾年,投資我可是全打水漂了,畢竟我可是投到遊戲裡去。”
他故作漫不經心的樣子,眼裡卻有幾分的緊張。
我聽的出來其中的意思。
把銀行卡塞到他手裡,“那就創個試試唄,不試怎麼知道成不成功,並且現在我也不缺錢用。”
我塞過去的時候,他的手明顯的僵了一下。
嘴巴蠕動的說道:“你就真的覺得我會玩着賺錢嗎?可是他們都不信。”
“我也不打算問他們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爲什麼要指點我的人生,誰都有資格說我,就是他沒有。”
阿忻更像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手緊緊的攥着銀行卡。
坐起來了,背部還是緊繃的,垂眼的時候看着情緒不是多麼的好。
饒是我沒回去,也從來不打聽那個家裡的事情,但是聽着阿忻這些話,基本也能串聯起來了。
那個男人,是真的把自個給當成一家之主了。
甚至開始扣住阿忻的錢,要求阿忻按照他的路子來,不允許阿忻去天馬行空的去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差不多看着他沒多大的問題了,我才起身。
阿忻叫住我。
遲疑了很久問道:“你還回去嗎,好像快媽的生日了?”
我頓住腳步,卻沒回頭。
“不回去。”
若不是三番四次的有緣故的話,若不是因爲我自己優柔寡斷的話,我現在早就和那個家給斷絕關係了。
更何況,那也從來都不像是一個家。
“我也不想回去。”
後邊是很小的聲音,似乎帶着些擔憂和遲疑,“你還恨他們嗎,恨那個男人的出現嗎?”
語氣帶着明顯的遲疑。
似乎在糾結是不是要問出口。
也似乎是怕惹着我。
我沒回答。
後邊的聲音,又迅速的響起,一聲比一聲低,明明是變聲器的沙啞的嗓音,硬是弄成了很小聲的嘀咕動靜。
“我跟他不一樣,和原來一樣,我真的一直把你當做姐姐,真的就是這樣,我不一樣,我……”
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要沒了。
我沒回頭也能想象到阿忻的樣子。
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樣,並且他事情也不該由你頂缸。”
後邊阿忻似乎還說了點什麼,但是我沒聽到,就走出去了。
我的確是因爲那個男人的出現而遷怒過,可也只是遷怒了片刻就清醒了。
這些事情,從來都不該牽連到阿忻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