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說的,我都記住了……記住了!”
一道渺渺茫茫的話聲,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一重疊着一重,一浪推着一浪,聲音越傳越亮,氣勢越來越雄,最終好像排山倒海似得壓了過來。
“呼……”一陣狂風掃過,樹木花草被吹得東倒西歪中,一個身高只有不到兩米高的,小小的身影突兀得出現了。
虎頭角雉纔剛亮上了一亮的眼神瞬間就又暗淡了下來……他嗎的,搞什麼嘛,這麼大的排場,還以爲有救星要出場了呢,誰知道怎麼就來了這麼個小東西,糊弄鬼呢!
微微泛着青色的微風也是絲毫不以爲意,連分出一些薄霧去將柴尼斯包住吞噬掉的意思都沒有,顯然有了虎頭角雉這道大餐,它卻是看不上柴尼斯這相比之下沒幾斤肉的小菜兒了.
像一層薄薄的紗布一樣,微微泛着青色的微風繼續向着內裡不緊不慢得收緊,卷罩着,如同紳士進餐之前,慢條斯理得拿起了刀叉。
“王八蛋!”虎頭角雉蹲在了地上,拼命地蜷縮着身子,深恐一口氣兒吸得多了,身子一膨脹就挨着了這見鬼的自然靈。
“我說小東西,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好時候。趕緊逃吧,說不定你還能揀條活路,雉爺我是不成了!”小心翼翼得喘着氣兒,虎頭角雉已經是完全絕望了。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在這生死一線之間,頭一次,虎頭角雉有了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將別人的安危放在心頭的偉大情操,至少提醒了這麼一句,在它想來,這傻冒兒要還有點兒腦子,說不定就還能撿條活命。
娘勒,但凡是隻要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可能性,我也要先顧着自己的,這不是實在沒辦法了嗎!
虎頭角雉眼神溼潤了,這輩子英雄過這麼一次,就夠了,不算是白活了!
有選擇的話……寧願白活了,咱也不當這個英雄啊!
虎頭角雉兩眼淚汪汪。
小小的身影卻並沒有聽它的勸,怡然自得從容不迫得向它走近。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虎頭角雉幾乎忍不住立刻就要破口大罵了,老子好不容易發次善心,你當我說話是放屁哈!
馬的這世上還有這種人,想死的話你往水裡一跳得了,犯得着來喂這可惡的自然靈嗎?虎頭角雉在心裡頭是罵罵咧咧憤恨不已,這會兒要是它能蹦出來,第一時間,它就要對這隻呆頭鵝飽以老拳,讓他明白明白爲什麼花兒是這樣的紅,世上到底能有多殘酷!
但是這句罵聲最終還是被它憋住了,因爲它已經直愣愣得盯上了柴尼斯身上的那件袍子……雖然,自然靈已經開始從它的毛孔中汲取起了鮮血。
作爲蠻荒大陸愛美一族的它,卻是從未想過這世上居然還有着這樣神奇的,華麗的,令人驚豔不已的袍子。
袍子色作玄黃,衣襟袖子盡皆寬大無比,微風拂來衣帶飄舞,有種飄然欲飛的感覺。
尤其那無數宏大的,殘酷的,生機盎然的場景自其上如同無聲電影一般,一一從容演繹,然後漸漸消失,帶着氣勢萬千的滄桑古樸,彷彿大地之上滄海桑田的完美展現。
相比之下,它的一身璀璨的五彩翎毛,就好像野地裡的母雞那一身土的掉渣的雞毛兒一樣,簡直不堪入目!
這樣的袍子,想來也絕不會是一般的人所能夠擁有的吧?
柴尼斯沒有讓它失望,他擡手就是虛空一指!
一點晦明不辨的光自指上冉冉升起,好像一張緩慢向外延伸着的大網一樣,似慢實速,眨眼間從一個點開始,已是覆蓋住了整片叢林。
叢林中被染上了一層神聖的金色,地面上也泛起了金黃色的霧靄,一股勃勃的生機暗暗涌動中,一朵朵奇花異草瞬間便爭相開放了起來,花香禪味怡人。
一種光明而厚重的氣息佈滿了整個空間,將那股自然靈所特有的,陰森滲人的氣息一掃而空。
無數聲虔誠的禱告彷彿來自於天上,縈繞於耳旁,這匯聚了千萬人於一聲的禱告,莊重嚴明,神聖無比,讓人情不自禁得沉醉於一種深深的,虔誠的感恩膜拜之中。
最重要的是,自然靈承受不住了,它發出了不安的躁動!
它那如同縷縷微微泛着青色的微風一樣的魂體,在金光的籠罩下,如同處身於硫酸之中一樣,受到了強烈的侵蝕,不由自主得冒出了點點白煙,一層層如同輕紗一樣飄忽的魂體彷彿痙攣了一般,發生了莫名的抽搐,如同麻花一樣得纏繞在了一起。
虎頭角雉大喜過望,它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了,源自於自然靈的那股詭異的吸攝之力,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消散着。
只是嘗試性得微微一撐,毫無阻擋之力,平日裡拍之不散打之不爛,讓人無可奈何的魂體,就像一捧蓬鬆的草屑一樣飛散了。
自然靈層層纏繞着它的魂體已是灰飛煙滅,消失於無形之中!
這就沒了?虎頭角雉不禁呆住了,這就是那瘋狂不可一世的自然靈?居然死得這麼幹脆利落?這個神秘人未免也太強大了些吧!
很明顯虎頭角雉的感覺是錯誤的,因爲柴尼斯的眼睛已經遙望向了遠方。
那裡,一縷縷微風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匯聚在了一起,很快,從無到有得,已是捲起了一個淡青色呼嘯着飛舞着的巨大狂風。
那纔是自然靈的本體!其中包含着這自然靈絕大部分的的魂體,沒有消滅它,過不了多長時間,它損失的那點兒些微靈魂就會被補全,然後,又一個縱橫肆虐的自然靈就將再現世間。
狂風轉動了起來,它飛速得旋轉着,轉瞬變作了一股接天連地,氣勢無窮的龍捲颶風,無數的事物,大樹小草,枯木堅石,動物鳥雀,凡是在它籠罩範圍之內的,無不是紛紛揚揚得被撕扯着捲入了風的漩渦之中,像只巨大的磨盤一樣,橫亙於長空之上,試圖將所有阻撓着它的異物一掃而空。
很顯然,從未吃過這樣一場大虧的自然靈已是暴怒以極,它要以自己的本尊,以前所未有的,最強橫的姿態,摧枯拉朽一般,將柴尼斯給毀個徹徹底底!
“我的媽呀!”
看着比之摩天大樓還要巨大,彷彿接天連地一般,以着無可匹敵的姿態橫掃過來的巨大龍捲風,虎頭角雉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尖叫,很乾脆得就暈了過去。
這樣的小弟,你還能指望它什麼?
柴尼斯無奈地笑了笑,身形站定,身子一抖,轉眼已是變作了高達十二米左右的本體形象……雖然如此,也不過是從高山下的螞蟻變作了小丘下的螞蟻罷了,看起來還是一樣的無力抵抗。
不過柴尼斯卻是絲毫不以爲意,只是眯着眼睛,將目光投入了狂風之中,緊緊地盯着那龍捲風在看。
那龍捲風劇烈得旋轉着,風速幾乎達到了極限,在天上形成了一層廣闊無邊的無雲地帶,高速流動的空氣帶將天上也罩得迷迷濛濛一大片。
地面上風力的高速旋轉,引動了空氣劇烈的摩擦,一片片叢林被迅速點燃,連被它裹挾在風柱之中的東西也不能例外,不多時,這瘋狂的旋風就已化作了一根通天的神火柱,在滿地火海之中向着柴尼斯的方向,蹣跚地走來。
在這彷彿泰山壓頂一樣的威壓之下,柴尼斯不僅沒有一絲的懼怕,反而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他已經發現了,寄身於狂風之中的這隻自然靈,最原始也是最關鍵的一點!
他取出了懷中深藏着的祭壇,照着那一點,以身作弓,做出了一個瞄準投擲的姿勢。
“嗖……”彷彿長虹貫日一般,深黑如夜的祭壇,在空中劃出了一條看似筆直的細長黑線,精準無比得被投入了那一區域。
祭壇放射出了燦爛的金光,無數高昂聖潔的祈禱聲滿布天際,如同利錐刺透破布一樣,它輕易地突破了狂風以及雜物的封鎖,直直的砸在了那一點上!
龍捲風幾如真空般的中心風眼處,一縷純青色的微風,如同受驚了的螞蚱一樣動了起來!卻躲無可躲,被正正得印在了身上,發出了一聲高亢淒厲的高頻嚎叫,如煙一般消逝不見。
但凡事物多有中心,抓住一點要害,無疑是要省大功夫的。
風眼處,那一縷純青色的微風對於這隻自然靈來說,就是最關鍵最中心的一點,正是它初成自然靈時所寄身的一縷微風,便如人之大腦心臟一般,是萬萬不可損毀的一點憑依!
這縷微風匿身於萬米高下的龍捲颶風之中,便好似百米平臺上的一粒米一般,是那樣的微不足道,毫不顯眼。
而且它的大部分魂體融入龍捲颶風之中,其氣息充斥於颶風的每一部分之上,即便是對靈魂力量感應敏銳到極致的凡物,想要找到它的真身也是絕不可能的!
而這也正是自然靈難以被徹底剿滅的原因之一:幾乎沒有人能夠真正得掌握到它們的命脈。
而即便是找到了,如果不能在一瞬間解決,它們也將會再次將核心藏匿起來,甚至化於無形。
但是有着猛烈的風力的層層防護,它們的核心又哪裡是那麼好結果的!
但可悲的是,這隻自然靈面臨着的是一位徹徹底底的神明,即便只是一位半神,但這已經足夠了,他輕易的就可以找到它的核心命脈,依靠着他神的本能。
何況柴尼斯手裡還攥着一隻妙用無窮的祭壇!
在它現出自己真身的一瞬間,可以說,它的生命就已經捏在了柴尼斯的手上,絕無半點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