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生命之歌】

綠野仙蹤。

民衆們有近半人,向山蜂擁而去,帶點慌亂,帶點迫不及黛。長達數十天的圍城.現在三位王子的大軍願意接納大家.讓不少人幾乎沒有猶豫就投奔而下。在生存和死亡.溫飽和寒餓之間,他們毫無疑問地選擇前者。雖然黛兒公主是自己名義上的領主,但是,忠心耿耿的舉動,只限於面對勝利者。

在這一仗,黛兒公主已經完敗了。

也有近半人.他們先來黛兒公主的宮殿前鞠躬,然後再黯然離去。

雖然他們在心底不願意背棄自己心中的信念.但是他們也不能讓自己去經受世間最可怕的言論,更不敢讓自己置身於最危險的境地之中。他們是普通人,不是戰士。黛兒公主,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否老國王的親生女兒,但是魔鬼的襲擊卻是事實。

大家如果像士兵一樣.孤身一人,如果可以選擇.那都願意追隨寬容的察兒公主。

但是,大家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爲.那樣會把自己的家人也置於危險之中。

少量最忠誠的民衆留下來,他們之中有不少*婦人.也有不少老幼.甚至有不少與家人決裂.堅持留下來支持黛兒公主。他們指責着自己的鄰居.或者家人.一邊垂淚。他們的心,完全絕望。面對山下的強敵.不是他們這些平民就能把公主保護得下來,但是。大家已經有了最後的決心。

雖然害怕死亡,但是大家還堅持留了下來。

有時候,人活着並不一定只是爲了生命.爲了腸胃……有時,還會有一種東西.叫做尊嚴。

不管黛兒公主是否老國王的親生女兒.她都是老國王親口向世人宣佈的林巖女王.都是綠野仙蹤的主人,都是大家熟悉地溫柔公主。無論敵人說的話再如何的動聽,那都是敵人.而無論黛兒公主說的多麼蒼白無力,她都是一直保護大家的公主。

爲了數萬民衆的生命安全,黛兒公主一直堅持戰鬥.一直在保護着大家。

圍城數十天.糧食衣物奇缺.民衆把自己的貯藏偷偷埋在土中.卻吃光了她的所有貯備,而黛兒公主也無怨無悔地拿出來,傾盡她的所有,都一一分發給了大家。在她山窮水盡之時.在敵人四面圍困之時.她一直保護地子民,卻用背叛來回報她……

在這種情況下.極少量的人來到了公主宮殿的前面.淚灑一地。

雖然他們無力改變什麼,但是,不等於他們的心志,會隨着死亡的威脅而有所改變。他們是黛兒公圭的子民,不許她是否老國王的親生女兒,不論她是否半月精靈.不論她是否帶世間帶來不幸的神喻之女。不論她的身邊是否隨時都會出現魔鬼的襲擊,不論敵人說的是否是真假…她,都是黛兒公主.大家一直追隨着的黛兒公主。

留下來的民衆.只有三千多人,大部分是士兵們的親人,也有少量是最窮苦地平民.反正他們一輩子都處於最艱苦的境地,現在這樣,也不算什麼。

相反.留下來.會讓他們地心大爲安慰。

長長的人龍撤下綠野仙蹤.幾個小時之後.完全讓三位王子的大軍收容起來。

而三位王子的大軍.則一路輕鬆地衝上綠野仙蹤的頂部.把黛兒公主的宮殿緊緊圍住。面對官殿裡少量的殘餘對手和無力的支持者.他們沒有急於攻擊,他們在等候上面統帥的命今。

“在這裡.我要宣佈自己失敗了。”黛兒公主哀傷地聲音又一次響起來,道:“一直以來.父皇都誇耀我是最堅強的女孩子.比男孩子還要堅強。自小.我也很固執.無論做什麼,都非要做到不可。但是.我現在要向大家說一聲.我失敗了。”

“當父皇讓我替他重振林巖國之時.我曾經多次勸他說.三名哥哥都是世間地俊傑.任意一位繼承王位,都要比我一個女子要好。但是父皇流下的眼淚,讓我心志動搖了,我答應過絕對不會讓他失望.會做一個世間人人都稱頌的林巖女王。”

黛兒公幽幽地道:“我以爲有三位神明寵愛的自己,能夠超過三位哥哥。可是,在今天之後,我終於知道了.我只不過還是當年持着三位哥哥的溺愛而要他們讓步的任性小孩子……我什麼也做不了,如果三位哥哥不讓我.我什麼都不是……”

“因爲我這幾年的任性.讓許多人因爲我而犧牲了性命,讓許多人因爲我而喪失了家園。”黛兒公主深深地嘆息,黯然無比,道:“大家的離棄.讓黛兒明白到了世人對自己的看法和心意,這一刻,黛兒終於清醒了。我已經失敗了.徹底失敗了!黛兒在這裡,與三位哥哥說一聲再見了,自今天開始,世間再不會有林巖國的公主……我成爲綠野仙蹤數萬的主人.卻從來也不曾爲過這裡做過什麼,不曾爲這裡的人民做過什麼.現在我能做的,只有最深的祝福……”

綠野仙蹤的公主殿頂,忽然有一點白光閃爍,如星。

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巨大的光柱自公主的大殿之頂激射而起.直衝九天。天空中.忽然有一種神秘的聲音在不斷地歌唱,似乎帶着一種哀傷,又似乎帶着一種憐憫,低不可聞,但能在心底間撩統不絕。

光柱激射天空.久久不絕。

漸漸,有無數的光羽,就像雪花一般飄舞下來。任何身體疲憊的人.只要身上一沾那些透明的光羽.那麼變得神采奕奕;任何受傷之人.身上一沾上光羽,傷口都在緩緩地癒合‘縱然毫無受傷毫無疲憊的人.身上沾上那些光羽之後,也會覺得自己身輕體透,幾乎飄飄欲飛……

“光明魔法之中的‘生命奉獻之歌’。”三王子的指揮官輕輕託着一根光羽.平靜地看着它緩緩地沒入自己的掌心之中,再微嘆一聲,道:“世間,已經沒有身受三位神明寵愛的黛兒公主了。”

“撤軍。”二王子大軍中的老帥揮手低喝道。

.............。.

漫天的光羽如雪.整個公主殿白光如熾。

“把她帶走吧!”聖光法聖身上的光芒大作,頭頂的聖光之柱,一直通過天頂。他原來老朽般的樣貌,此時變得非常的年輕,似乎一下子恢復了青春一般。他法杖一點,把暈迷的黛兒公主飄向趙雷的懷中,讓趙雷抱住,然後微笑着向大家輕輕擺手.道:“死掉一個聖光法聖不算什麼.可是林巖國不能沒有真正的女王。我能夠爲她做到地事情非常少,因爲,我已經老了,再也沒有戰鬥之心了。”

“你這樣做.她知道後一定會很傷心的。”趙雷點點頭.道。

“傷心也沒有辦法,這是她必須面對的事情。我不能看護着她一輩子,我始終有一天會死的。”聖光法聖搖搖頭,道:“正如她會漸漸長大一般,這是每一個人類,或者每一個生命,都必經的過程。生命的精彩,不在於長短也不在於強弱,而在於過程,那怕只有一剎.只要足夠精彩,那也是了不起的生命過程。”

“本來您也許還能活上好幾百年……”特倫莫拉女士忽然向聖光法聖微微施禮道:“能夠爲他人舍充生命的聖光法聖,請您受我一禮。”

“我並不是懂得戰鬥的戰士.但我是一個還算不錯的老師。就像您一樣.特倫莫拉女士。”聖光法聖微微一笑道:“能夠把自己最好地東西傳授給後輩.是我最快樂地事。我一直看着公主成長.但是未來的路.我不再能夠引領她,而是需要她自己前行。請大家與她一路同行.我會在天上.看護着大家的。”

“永別了.老朋友。”德布&m;#8226;羅意先生也出來了.強撐虛弱地身體.一本正經地點頭道。

“永別了……”

“能夠這樣做,是我一輩最快樂最自豪也最渴望的一件事……大家,永別了……永別了……”

在趙雷和衆人向聖光法聖施禮致敬時.他身上地光亮.忽然再度閃亮千百倍。

公主殿頂.有十數個白光形成的女天使和小天使.在天空中飛舞。

她們有的在緩緩飛翔,有的在低聲頌歌,有的在彈奏着精美的樂器相伴.有的在向天空到處揮灑着片片的花辮.而小天使們.則在她們的身邊上下翻飛,似在玩耍.又似在和鳴……

光亮比太陽更強烈千百倍,但是並不刺眼。

一波波的向外擴散,所過之處.因爲戰火而荒蕪地地面,緩緩地抽出嫩碌的小草:死樹也在光禿禿地樹樹上長出點點新葉:枯萎的鮮花.也漸漸挺直花莖,那殘凋的花朵.重新朵朵綻放……

綠草,鮮花.藤蔓,樹木.在數十圈光波過後,將戰火屠洗過的綠野仙蹤,重新淹沒在綠色的世界之中,雖然殘存着無數的廢墟,但是點點生命氣息,已經表明春天的到來,生命的再生,戰火的遠離,創傷的撫平.一切在一剎那之後,已經完全改變。

這,就是生命奉獻之歌。

一個神明寵愛之人.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完全奉獻給神明.來撫慰世間的生命。

當光羽像雪花一般,漫天的灑下來.當光之天使在天空之中飛翔,當光波把生命氣息帶給大地之上的每一個生命,人們禁不住淚沫滿臉。

當大家遺棄黛兒公圭之時,她卻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生命,奉獻給神明,讓光明神賜予大家神蹟,賜予大家祝福。當大家遺棄她的時候.她卻寬容地原諒了,甚至還願意用自己的聖光,來撫平大家的傷痕.來撫慰大家的背叛……

守在公主殿之外的士兵,還有民衆,個個放聲大哭。

看着自己殘肢重新因爲聖光而恢復.看着傷口一個個被聖光而撫平.看着重創的同伴活動自如地爬起來.人們禁不住放聲大哭。這.就是一直守護自己的黛兒公主。她從來都沒有向大家要求過什麼,不像世間別的領主那般要求不堪重負的稅收,吸食人血;不像世間別的領主那樣.要求大家爲她而戰,毫無理由:不像世間別的領主那般高高在上.把人如奴…她不是這樣的.她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公主.三位神明的寵兒,老國王的繼承者,林巖國未來的女王.也是在人們背叛她之後仍然願意用生命奉獻之歌來治癒大家因爲戰爭帶來創傷的黛兒公主……

當她爲大家戰鬥時,大家畏縮在她的城堡之下。

當她拿出軍隊貯備給大家維持溫飽時,大家偷偷地埋藏着家中的存糧。

當她與那些守護她的戰士們浴血奮戰之時.大家在敵人內應的唆使之下打開城門,只爲了少量金錢的報酬。

當她受到敵人的質疑和污衊之時,所有人毫不猶豫地離她而去,投向敵人的懷抱,只爲了一些麪包和醉人的葡萄酒,在那之前,大家不知吃過多少她供給的食物……

當她宣佈失敗之後,她給大家留下的,不是埋怨和仇恨,而是祝福,奉獻生命後向神明緩回來的祝福……

敵人還沒有退去.人們也還在放聲大哭。

疾風騎士帶着一千多人,還有傭兵們,淚流滿面地衝鋒而出。他們沒有向敵人衝擊.而是在他們的包圍圈之中衝出.在他們的身邊衝過。沒有人向他們偷襲,也沒有人攔阻這一些喪失君主的戰士.他們每一個.都是名符其實的戰士,勇士。

如果在戰場之上,沒有人會手軟,可是在現在.沒有人會向他們襲擊.沒有人會攻擊一羣心存死志的勇士。

因爲.疾風騎士帶着士兵衝向的地方,是勇士的陵墓。

三王子的指揮官看着疾風騎士帶頭跪倒在勇士陵墓,放聲哀號之後.又舉劍爲自己挖掘着陵墓。他的大手高高舉起來,但是最後沒有落下來,而變成低喝.道:“全軍致敬.然後撤軍。”

“公主……”久不露面的菲特奧比斯忽然又出現了,氣勢更盛以前。他看着天空漸漸消逝的白光柱.痛惜無限地黯然嘆息。

“我們呢?”大王子現在的首領是一位魔法師.幾個將軍圍擁他.其中有一位忍不住問道:“難道真的不把黛兒公主的屍體找出來,再把她的頭顱砍下.送回去給大王子殿下嗎?”

“傻瓜!”那爲首的魔法師嘿嘿地冷笑,道:“在‘生命奉獻之歌’後,你都不可能找到她身上的一粒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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