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玉葫蘆懸於天頂,肚腹似乎能容百川,不過一刻鐘時間,鹿兒島上白澤佈下的迷瘴,盡數被收納進。
“師尊!”
收盡迷瘴的玉葫蘆剛收回孫老頭手中,整個人忽然如力氣抽空般,朝地上軟跌去。
幸好多一眼疾手快,一把攙住孫老頭。
“沒事,沒事。”
擺擺手,孫老頭在多一的攙扶下,緩緩落座下來。
“不服老不行,稍稍動動身子骨,倒成了個軟腳蝦,叫這幫小輩瞧了笑話去。”
力竭間,孫老頭這嘴上功夫倒不見消減。
若非孫老頭一身修爲精深,一人獨撐障仙陣七八個時辰,恐怕他們就是守上一年半載,也未必有機會靠近白澤半分。
而此時,仍不死心的顧惜然寧小峰兩兄弟,仔細地在四面搜尋着白澤去向。
最後,顧惜然目光落在北面星光鋪滿的水域上。
“前輩在此稍作休息,我和舍弟去追一追,或許能補救。”
打哪裡來,從哪裡尋,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希望。
可孫老頭悶氣地一喘,挑起話頭。
“追,怎麼追?白澤四蹄帶疾風雲,一躍能行千里,給你們倆插上一百對翅膀,也吃不上它的後塵。”
氣急了些,孫老頭話裡帶喘,多一倒是乖巧懂事,半跪在地爲他老人家順背,順帶勸說幾句。
“師尊別動怒,身子要緊。”
“哪壺不開提哪壺,存心給老兒添堵!白澤這回子算跑徹底了,你們就是在這鹿兒島守上十年八載,它也不會再來!”
孫老頭大動雷霆間,個個在場人收起躁色,跟木樁似的杵在原地。
討了罵倒是其次,關鍵眼下,衆人不免絕望在心。
是種寒徹心扉,徹底斷念的絕望。
低氣壓緊壓心中,有人的情緒自然控制不住,眼淚不覺吧嗒吧嗒掉下來。
阮秀兒死的心不下萬遍,可有什麼用?時間不能倒流,錯失的機會亦是不會再回來,改變不了任何結局。
“一個個,只會哭,愁,呆,你們還能有點其他反應?老頭兒我算是瞎了一回眼,挑了你們這幫無用之輩,淨知道瞎逞能敗事!”
“老不休,你有完沒完?”
如今所有矛頭,有意無意地指向阮秀兒,見不得他這妹子掉淚子的米輝,心頭一把急火硬是給逼出了口。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小妹夠自責了,你語氣間有必要這般咄咄逼人嗎?白澤跑了,把一干罪責推個女人身上,太不厚道了些吧?您老也是德高望重,爲人師表之輩,請口上留德!”
“壞了事還能如此理直氣壯,老兒我活了這麼大把歲數,還是頭一回見!怎麼,一兩句苛責就受不了?這裡這多人的命運,壞在一個人的手裡,難道不該好好反省反省?換了他人,怕是早就有把她千刀萬剮的心了!”
末尾,孫老頭冷笑在脣,輕奉上一句嗤嘲聲。
可不想,米輝當下護短心切,亮起仙弓就擋在阮秀兒跟前。
“你倒是動她分毫試試!”
“米道友存心挑事?”
此時守在孫老頭身邊的多一,也一改往常柔靜,迎頭對上米輝。
“我存心挑事?是有人老是抓住別人的痛處不放,我看不慣,站出了講句公道話而已。”
對答如流,米輝冷眼睨着多一。
“多一姑娘,個人恩怨個人了,勸你別亂趟渾水!”
“哼,護短誰不會?你當下護着阮姑娘,我護着我師尊,各自出師有因,談不上什麼趟渾水。米道友真要討教,也輪不到我師尊老人家出手,多一不才,勉強可陪你切磋一二。”
一瞬間,針尖對麥芒,火藥味出來了。
“好了!”
眼見雙方要就此決裂開,鄞冽當即高聲喝止住勢頭。
“四弟,把法寶收起來。”
“可是二哥,孫老頭他!”
“叫你把弓收起來,沒有那麼多可是!”
顧不上米輝有萬般理由,鄞冽再次厲聲提醒到。
一雙寒光湛湛,不容質疑的眼睛,來回間,終是逼退了米輝的意氣。
清袖憤憤一甩,米輝悶聲不吭,退到了阮秀兒身旁。
而見自己的人安定下來,轉過頭時,鄞冽已換上謙遜柔色,躬身鞠拜到孫老頭。
“孫前輩,多一姑娘,我四弟性子急了些,若有冒犯之處,我這個做兄長代爲賠罪;還請兩位不計前嫌,海量包涵。”
見鄞冽奉上大禮,多一未開口,只是扭頭靜瞧着身後孫老頭的反應。
“哼,小子,終於肯開金口了?”
孫老頭這話一出,倒是聽得在場衆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難不成,孫老頭早盼着鄞冽出來主持大局?
推敲一番似乎也矛盾,當時孫老頭口上的不依不饒,絲毫不像息事寧人之舉。
“你小子,別用那種眼神盯着小老兒我,找不出你想要的東西。眼下,還是多想想怎麼彌補損失。”
其實,孫老頭早就注意到鄞冽的不對勁。
與米輝發生口角間,鄞冽的一雙眼睛,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自己;而以孫老頭多年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鄞冽有這番反應,要麼另有打算,要麼對他有所防備。
故,挑起事端只是一個契機,孫老頭的根本目的,還是想反試探鄞冽的心思。
“還愣着幹嘛,白澤仙涎不想要了?”
再次提醒了句,孫老頭那精銳的目光,就飄向不遠處的玉磯草草叢。
餘下衆人心不瞎,自然能從孫老頭的眼色中會意到,陸續邁開步子朝草叢疾奔去。
當下,情況漸漸明瞭:白澤跑了,那眼下這些凝聚在玉磯草上的仙涎,就成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至於有多少,全憑天意!
場上重心,漸漸從先前的爭執轉跳到仙涎搜尋上,而斷斷續續傳來的呼喚,成爲了當下衆人心中的捷報之音。
這樣的聲音越多,代表他們的希望越大。
“看,我又找到一顆!第三顆了!”
米輝興奮地朝不遠處的衆人晃了晃,先前的急躁和嫌隙,一掃而空。
前前後後近一個小時,一衆人如漉盡黃沙的淘金者,反反覆覆地在草叢中搜索着白澤仙涎的蹤跡。
有收穫者,自然有無果者,鄞冽牽開腰側小錦袋,一個小指甲蓋大小的仙涎,獨撐着囊中空空的蕭瑟,心中不免一陣惆悵。
聊勝於無的安慰。
正欲打消消極心態,再仔細搜尋一番,不想安靜的鹿兒島上方,忽然厲聲驟起。
“給我!”
突兀感,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