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爾公國。衆臣按照慣例聚集在王宮議事聽裡,討論前線戰況。
“什塔幹,把現在的戰況說給衆臣們聽吧!”王座上的蔭·普勒眉頭微微皺起,可見戰事並不理想。
代表四大軍團前來開會的青龍軍團團長什塔幹聞言大步向前,對著王座上的蔭·普勒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軍人禮之後,才轉身對著滿臉疑惑的衆人道:“戰事情報中斷!北方大陸已經兩天沒有回報戰況了。就連領兵到流亡之島的白虎軍團左軍也有一天沒有回報了。”
什塔幹一板一眼中,仍掩不住憂心忡忡。
衆人聞言同時愕然,儘管在場的人大多不是軍人,但是起碼都知道,在這段時間裡,軍方每天都會有快船趕回來報告前線的戰況。
蔭·多羅一看父親眉頭皺起,心裡便七上八下的很不妥貼,再聽到消息只是這麼一個小事,立刻不以爲然地道:“不過是一、兩天沒有消息,值得大驚小怪嗎?”
此話一出,什塔幹眉頭一擰,似想反駁,但又礙於對方是王子的身分,不免有些猶豫。
這時,大王子搶先反駁道:“三王弟此言差矣。只要領過兵應該都知道,傳訊兵來往於戰場和王都是需要時間的。王都到北方大陸,就是快船也要兩天,現在兩天沒有消息,就等於失去戰場消息是四天或五天前了!這麼多天沒有消息,怎能不謹慎看待?”
這番話說得有條有理,看得出來大王子對戰爭之事下了一番功夫,聽得蔭·普勒寬慰的連連點頭,什塔乾的眉頭也鬆了下來,可見大王子這番話說出了蔭·普勒和什塔幹心中的顧慮。
諸王子當中,最用功的是大王子、武功最高的是二王子、心計最深的是三王子、天資最聰穎的是四王子,正是因爲四位王子各有所長,所以王位繼承人的身分纔會遲遲未定。
這會兒大王子在蔭·普勒面前大大露了臉,蔭·多羅自然不甘,但心計深沉的他很快便露出了一抹笑容:“王兄所言甚是,王弟當然也想到這層了。但是,王弟以爲,王都與北方大陸路途迢迢,天有不測風雲,若是因爲北方大陸天候不佳,耽擱了消息,我們便亂了陣腳,實屬不智。”
蔭·多羅這番話,既成功蓋過了方纔的失言之過,還暗指大王子過於大驚小怪,沒有大將之風,當場讓大王子氣得滿臉通紅。
的確,北方大陸冬天來得早,說不定大雪封港,無法出海也是難說。
蔭·普勒舉起手製止打算反駁的大王子:“好了!你們說的都有道理。我已經主動派人到北方大陸瞭解狀況,讓你們知道這件事只是要讓大家想想,如果不是天候影響,而是戰局有變的話,該怎麼辦?”
此話一出,衆皆沉默。這是說||里爾公國有戰敗的可能?
在場衆人能在官場打滾,一言一行都相當謹慎。在沒有看出蔭·普勒心中的想法究竟是樂觀還是悲觀前,都不敢貿然發言。
沉默在議事廳裡瀰漫……
就在這時,議事廳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將衆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腳步聲停在門外,接著一聲高喊:“報!緊急消息!”
“進來!”蔭·普勒沉聲道。
應聲,一名士兵滿頭大汗撲了進來:“稟王上!兩天前,巴耶帝國趁夜出兵攻打約塔公國!”
這個消息宛如平地一聲雷,打得在場衆人一陣昏亂,臉色同時刷白!
當他們的大軍陷在北方大陸和流亡之島之際,巴耶帝國萬一攻佔了約塔公國?
“巴耶帝國成功攻佔了?”右相沙·坦多驚問。
這個問題問到了衆人最關心的點上,但也同時問倒了傳訊的士兵。他怎麼會知道?南方朱雀軍團目前只傳來這個消息,至於結果,估計得要晚點才知道。
“不用問了。”沉默中,什塔幹沉聲道。
此言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
什塔幹嘆了一口氣,眼中閃著不甘:“兩天前是約塔公國的立國慶典,按照慣例是全國狂歡,不會有什麼反抗的力量。此刻,巴耶帝國應該已經成功佔領約塔公國了。”
在多次模擬中,里爾公國四大軍團團長都一致認定,約塔公國的立國慶典是一個絕佳的時機,甚至,他們在動兵北方大陸之初曾經規劃過,待成功佔領鐵礦山後,便要發兵趁這天攻佔約塔公國。後來因爲北方大陸之戰進度遲緩,才取消這個計畫,沒想到……
什塔幹心裡不甘願,一心想要建立公國霸業的蔭·普勒心裡更不甘!那個人曾經承諾他,兩年內巴耶帝國不會對外動兵……沒想到,這一切竟然是騙他的!爲什麼?那個人的都寫在臉上,那種表情他不陌生,因爲他也曾經有過,所以他纔會相信了那個人,但是結局卻是如此?他如何能夠接受?難道說……那個人所作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讓他落入陷阱?
蔭·普勒越想越疑惑,越想越不甘,也越想越憤恨。
那個人說得信誓旦旦,理由那般充分,甚至要求里爾公國發兵協助達成他的目的。他的所作所爲讓蔭·普勒相信那個人的確有不臣之心,讓他從懷疑到深信。如今事實證明,這些都是作戲!而他蔭·普勒,堂堂的一國之君,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讓那個小人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蔭·普勒的憤怒那般明顯,明顯到在場諸臣都發現了。
他們驚恐地發現,一向沉穩的王上竟然氣得滿臉發紅、雙眼發赤更全身發抖!
他們驚異於約塔公國對他們王上心中的重要性竟是這般的大,卻沒有人知道,蔭·普勒的憤怒焦點並不在約塔公國上面了!
就在衆人驚恐得不明所以之際,蔭·普勒猛然舉掌往王座旁邊的長柱拍去!
只聽得“轟!”地一聲,伴隨著衆臣的驚呼,煙塵瀰漫!
接著,王座上的蔭·普勒突然張口噴出一片血霧。
“馬默!朕與你勢不兩立!”蔭·普勒啞聲怒吼,聲音裡滿是悲憤。
此話聽得衆臣一頭霧水。馬默是巴耶帝國的首相,王怎會提及此人?
沒來得及讓衆人想清楚這話,蔭·普勒突然如摧金山倒玉柱般轟然倒地!
瞬間,議事廳裡亂成一團!
那天之後,里爾公國的王病倒了,足足昏迷了三天才轉醒。轉醒之後也是忽睡忽醒,一醒來除了咳血便是喊著攻打巴耶帝國報仇,即使前線傳來消息,滯留在北方大陸的近二十萬大軍被困星鎮、即將斷糧;流亡之島十萬大軍消失無蹤,這些消息都沒能改變蔭·普勒的決定。
相較於病中的蔭·普勒的強硬立場,四大軍團卻是遲疑未決。原因無他,攻打北方大陸損失慘重,要是再發兵攻打巴耶帝國,恐怕不是里爾公國的國力所能負荷。但這個遲疑並沒有維持太久,里爾公國終於還是在蔭·普勒的命令下,發兵攻打巴耶帝國。
人類兩大國,正式爆發戰爭。
薩摩的消息只晚了里爾公國一天,當時龍人與獸人大軍已經團團圍住星鎮,將里爾公國所有軍隊都逼在星鎮裡。兩方几天來發生了幾次對戰,但除了一開始的攻其不備,造成里爾公隊較大的死傷之外,後來的幾次對戰都成果有限。里爾公國大軍的指揮官:青龍軍團左軍長羅翰,見勢不妙,立刻果斷命令大軍退入星鎮,固守待援,讓龍人族的戰果遲遲無法擴大。
薩摩本來還擔心裡爾公國派兵來援,但聽到巴耶帝國竟然趁機佔領了約塔公國,薩摩著實鬆了一口氣。因爲,這表示,在巴耶帝國的威脅下,里爾公國在短時間內恐怕都無法大規模派兵到北方大陸。
只是放心之餘,薩摩又不禁納悶。巴耶帝國選的時機相當準確,這是巧合嗎?其實早在里爾公國攻打龍人族時,薩摩便一直有個疑惑,那便是,里爾公國和巴耶帝國情勢緊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里爾公國在這樣的情勢下,怎會貿然對龍人族用兵?甚至在戰況膠著時也沒有退兵的打算?是誤判?還是另有原因?
另一方面,關於巴耶帝國的動作,薩摩也不甚放心。雖然這件事對龍人族有利,從帝國利益和戰略的各個角度上,也非常合理,但是,一想到不久前發生在神蹟密林的事,宰相馬默、五皇子巴·魯夫和魔族人三方之間顯而易見的牽扯,薩摩便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這麼單純。再者,這個變化會不會爲學院帶來其他的壓力?這也是薩摩必須擔心的。
只是眼下,不論有什麼疑惑都不是瞎猜的時候,既然星鎮的戰事已經沒有了迫切的威脅,也該是準備兌現承諾的時候。
當夜,一顆流星劃過夜幕,短暫而迅速,只在夜空中留下一道光痕。
薩摩站在臨時的營帳門口,看著夜空中逐漸消散的光痕。儘管是第一次使用,但薩摩卻相當有信心,現在只希望那個人一路順利。至於等待的時間,他也正好拿來好好計畫一下。
敵人的力量薩摩尚不明瞭,總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當晚,蘭普頓魔武學院。
龍族王子諾恩已經就寢。因爲北方大陸戰亂,學院內所有龍人固然全都離開,不少獸人也趁著這個難得的開戰機會,跑回北方大陸去了。也因此,諾恩的三個室友除了一個兔系獸人對戰爭興趣缺缺,所以還留著之外,其他兩個都走了。
夜晚的學院很安靜,諾恩的房間裡除了兔系獸人沉睡的呼吸聲外,幾乎什麼聲音也沒有。
半夢半醒之間,諾恩彷彿聽到了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從房外到房內。諾恩並沒有將這個微小的聲音放在心上。這很合理,因爲他知道,他房間的窗戶是關著的,門前還有一道長長的走廊才能通到宿舍中庭。鳥是飛不到這裡的。
諾恩無意間微睜雙眼,瞄了一下。
純粹只是無意,就好像一般人在即將入睡前可能會有的最後一絲清醒,完全沒有預期會看到任何東西。所以,當諾恩眼睛微睜,接著便是自然的闔上。但下一瞬間,諾恩突然從牀上跳了起來,雙眼睜大的直直瞪著前方,雙眼眨眨、再用手揉揉,然後嘴巴慢慢張開,滿臉驚愕。
原來,那翅膀拍打的聲音並不是睡前的幻聽!此刻,桌上已經吹熄的油燈架上,分明正站著一隻鳥!
如果只是一隻尋常的鳥,諾恩不會這麼吃驚。讓諾恩以爲自己出現幻覺的原因是,這隻鳥渾身散著白光,沒有五官只有形體,分明是一隻光鳥!
光鳥不大,但卻有著長長的尾羽拖曳而下,修長的體態、柔美的長頸,是說不出的氣質優美。
諾恩看著光鳥,光鳥似乎也在看著諾恩。一人一鳥分據著桌上及牀上,諾恩很呆滯、光鳥很悠閒……
只見光鳥彎過脖子,微微擡起翅膀,用尖尖的嘴巴不停挑著,那模樣就像是在梳理羽毛似的。右翅梳理完、換左翅,然後雙翅一拍,脖子一抖,光鳥頭上冠狀的羽毛輕輕抖了幾下,斂了又張,尾羽也上下襬動了幾下。
即使諾恩很清楚這個世上並沒有光鳥,但是眼前這隻光鳥的一舉一動,卻又栩栩如生。
光鳥整理完身上的羽毛,頭一轉,又看向牀上依舊呆滯的諾恩。
儘管看不到光鳥的眼睛,但諾恩卻明顯感覺到視線。多麼神奇啊!諾恩心裡不免讚歎。
就在諾恩這麼想的同時,光鳥突然振翅飛起,眨眼間便落在了諾恩牀上,高高昂著頭,來回踱步。
諾恩心裡的詫異驚訝,終於抵不過好奇。
再說這光鳥就在觸手所及的地方,諾恩實在是忍不住了,緩緩向光鳥伸出手來。
他的動作很慢,因爲他擔心會將光鳥驚走。沒想到光鳥發現諾恩伸出手後,竟然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諾恩。
諾恩的手爲此微微停頓,但很快又繼續前進。
終於,諾恩的手碰上了光鳥。
手上傳來的觸感讓諾恩深深震撼了。因爲,他感覺到溫度、感覺到羽毛的紋理……
來不及讓諾恩細細感覺,光鳥突然無聲無息地爆了開來,化成一顆顆的光點漫布在諾恩眼前。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諾恩差點驚叫出聲,幸好及時警覺,伸手捂住嘴巴纔不致因此驚醒不遠處熟睡的室友。就在這時,卻見散開的光點慢慢幻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像。
一個修長的身影,帶著莫名的熟悉。
模糊的影像越凝越清楚,終於,諾恩倒抽了一口氣。
薩摩!
這下謎底解開了,光鳥實際上是薩摩弄出來的。
站在諾恩牀前,薩摩銜著微笑:“剛剛你看到的是光使,希望它沒有嚇到你。”
薩摩清楚的聲音傳入諾恩耳裡,讓諾恩忍不住轉頭看向同寢室的獸人,是否因此被驚醒了?不過,接下來薩摩所講的話解決了諾恩的擔憂:“關於光使傳達的一切,你可以放心。
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聽到我說的話。”
諾恩悄悄鬆了一口氣,看到薩摩的一瞬間,諾恩大約猜到薩摩是爲了龍族之事,而龍族的秘密,諾恩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傳訊給你是因爲,北方大陸的戰爭已經穩定,我打算儘快完成我的承諾。希望你儘快趕回北方大陸,我需要你引路。”
話落,薩摩的影像漸漸模糊,最後散成顆顆光點落在地上,與窗外灑進來的月光融爲一體。
看著地上閃耀的光點,諾恩的心裡激動萬分,差點想立刻收拾包袱,趕回北方大陸。但是諾恩也知道,越是重要的事情,越要謹慎從事。魔族不是那麼好瞞騙的,他必須先有一些佈置。這段時間,他許多次幾乎忍不住想趕回北方大陸,但爲了避免行動過早泄漏,引起魔族警覺,這才遲遲不敢行動。現在只待明天按例將消息傳回龍族,安撫魔族之後,便可立刻動身趕回中央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