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城。
酒樓。
幾名酒客正聚在一起,一人就夾起一筷子肉,嘆道:“如今來吃一桌酒席,竟然還要額外收鹽票,真真是天下奇聞了……”
“也正因爲如此,樑王查隱戶,才能如此輕易啊……據說還是太學生想出來的主意。”
另外一人也嘆:“太學出來的太學生,一個個之前都不過是平民甚至乞丐,一年之後就變成了能吏,也當真奇了……”
他們可不知道亞倫爲了辦好太學,花了多少心思。
甚至爲了速成,還在太學底下埋了‘塔’之法陣,雖然很輕微,遠遠達不到給動物開啓智慧的程度,但增加學習時的專注與效率,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如今這江州府也算太平,希望不要鬧兵亂……”古代老百姓並不在乎上面統治的是哪個,只希望能過太平日子就可,此時都在憂愁:“樑王與吳王會戰,不知如何了?”
“捷報!捷報!”
就在這時,外面一騎跑過,大聲喊着:“丞相大勝,陣斬吳王!”
“我方勝了?”
“勝了?”
“哈哈,今日高興,來,喝酒!”
……
“居然勝了?”
另外一處高樓上,一名衣着富態的中年人聽到騎士大喊,表情微變。
當關上窗戶之後,更是面沉如水:“該死!”
樑王對地主甚是苛刻,不僅動輒獲咎,輕罪重罰,並且還要他們與那些泥腿子一起納糧!
這還有天理麼?還有王法麼?
“沒想到,兩萬對五萬,樑王都能勝。”
在旁邊是一位青年書生,看起來像是中年人的兒子,也是嘆息一聲:“國事多艱吶……”
他熟讀四書五經,顯然不會對樑王與虛靈子有啥好感。
而此時,更是心驚不已地道:“父親……樑王與丞相不好詩書,這是全府都知的事情……但兒子這段時日巡視各處,卻只感覺心驚啊!那些太學生雖然粗鄙,但竟然真的能治理地方!”
名教其實並不怕帝王打壓。
因爲無論如何,最終治理天下還必須用他們,因此讀書人根本不怕。
不論什麼帝王上位,最終只要想治理天下,就必須用他們。
不用讀書人,難道用道士與和尚?
但現在,青年書生有種強烈的感覺,名教真正的競爭對手出現了!
那些太學生粗鄙不堪,也不懂聖人的微言大義,卻靠着小利而治一府,並且居然真的能治好!
對方明顯有着自己的一套東西與治政理念,完全與名教不同,還有推行下去的能力——這是所有儒生最害怕的事情!
“到了如今,小吏竊據高位,那曹滿不過一個童生,竟然做到了府丞,簡直是天下笑柄!”
青年書生說這話之時,聲音都在發顫。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一個心腹家人帶着一隻信鴿走了進來:“家主,北面來的信鴿。”
青年書生立即上前,接過信鴿,並關好了門。
他仔細檢查了下信鴿腿上綁着的小木筒,這才解了下來,遞給父親:“上面的蠟封沒有問題。”
“好。”
中年人打開蠟封,從中取出一張小紙條,望着上面的蠅頭小字,整個人忽然眉宇就舒展開來:“王師至矣!王師至矣!”
“父親大人,大鬆天兵已至?”青年書生也是大喜,我名教有望了!
“不錯,大鬆天兵五十萬,先鋒已至金石!”中年地主撫須大笑:“僞樑與妖道滅亡就在今日,哈哈……我等要將這消息散開,令人心惶惶,日後朝廷必有嘉獎!”
對於樑王政權,這對父子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
中年地主大驚,來到外面,就見到一隊黑甲兵卒闖入了自家大門:“樑王令,苗家勾結僞鬆,當夷滅滿門,殺!”
“不……我等心向大梁啊……”
青年書生臉色慘白,囁嚅着想要爭辯,奈何對面的隊正根本不跟他廢話,直接一刀劈了過來。
噗!
鮮血飛濺!
……
樑王宮。
“姑姑……你怎麼來了?”
樑王蕭樑正在看書,看到一位衣着華麗,頭戴鳳釵的少女走了過來,先被嚇了一跳,旋即才又鬆了口氣。
蕭紫掃了眼他手上的書:“《荀義》?丞相可是一直不喜歡名教書籍的……”
“姑姑不要告訴丞相,不就好了?”
蕭樑過去扯着蕭紫的袖子:“再說……天下書籍,真正跟名教無關的,又有幾本呢?”
蕭紫詫異望着這個侄子,有些怔怔:“能看清這一點,侄兒你長大了不少……姑姑便放心了。”
“姑姑大恩,侄子永不敢忘。”
蕭樑肅容道。
兩人不僅是姑侄之親,更在逃難之時多受其照顧……哪怕後來當了樑王,宮中也是靠蕭紫維持。
甚至,蕭樑也清楚,等到他成年,可以親政以後,姑姑有意入太上道,爲一女冠。
這都是爲了他啊!
因此,在心中,蕭樑對這個姑姑是真的十分感激。
“報!”
這時,一個太監小跑過來,遞上一份摺子:“啓稟大王,丞相大破吳軍,陣斬吳王!”
“好!”
蕭樑攥緊小拳頭,接過摺子,看了看,表情忽然一變,將摺子交給旁邊的王姑。
蕭紫看了前面,發現是正常軍報,但後面的內容就有些觸目驚心了:“大鬆派兵二十五萬,對外號稱五十萬,先鋒已至金石?而我方大戰折損,兵不滿萬……這該如何是好?樑兒……”
蕭紫原本想說,他們還可以先撤出江州府,去南方行宮修養。
關鍵時刻,跑起來也方便一些。
但這時,蕭樑卻小臉緊皺,邁步沉思。
雖然小小年紀,但隱隱已有龍行虎步之姿,令蕭紫神色一動。
片刻後,蕭樑停下腳步:“姑姑……孤王不能走!”
他下定決心,飛快道:“丞相還在前線、大軍還在……孤這個樑王若跑了,讓天下人如何看孤?”
“孤受丞相大恩,此時與丞相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必須堅決支持丞相!當傳令……敢議降者盡皆斬之!”
蕭紫頓時怔住,望着這個侄兒,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哥哥。
不,侄兒小小年紀便頭角崢嶸,英明果決已經遠超其父了,莫非真有天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