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覷的對視一眼,兩個守在電梯口的保安異口同聲地朝着對方問道:“這傢伙……他怎麼知道我們昨天晚上去了夜總會?”
抱着一大摞資料,鼻樑上還架着一副金絲眼鏡的文員恰巧經過電梯口,聽見那兩個保安嘀咕的那句話後,老神在在地嘆息着笑道:“你們倆是剛來的還是真不知道?這傢伙別的本事且不說,就那一雙賊眼,看什麼都是一眼看準,從不出錯!而且每次都不怎麼分場合,看出來什麼就說什麼……”
用眼角斜着指了指辦公大廳另一側的一名領子上彆着個龍形徽章的壯漢,那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的文員悄聲笑道:“物流部的許部長,上回就是好死不死的劈頭撞見了這傢伙,結果大庭廣衆之下,這傢伙愣是一眼看出來許部長頭天晚上是在財務部劉小姐家過的夜,弄得許部長當時差點沒下得了臺!要不然,你們以爲大廳裡這麼多同事,幹嘛誰都跟躲冤魂似的躲着那傢伙?”
就在兩個被看穿了的保安人員瞠目結舌之時,荊楚鋒已經順着人頭攢動的街道,走進了一家在上午也開門營業的小酒館裡。
香港之地,可謂寸土寸金。哪怕是犄角旮旯裡開設的小鋪面,一個月的房租也會是個讓常人難以想象的數字。
但這家酒吧的老闆卻像是完全不在生意的好壞,只在乎自己心情的人。許久都不擦拭的玻璃門上污跡斑駁,即使是在大白天,酒吧門口的燈泡也亮着,散發着昏黃到可以令人忽視的光芒。
不大的酒吧裡,三五張小圓桌上橫七豎八的扔着些酒瓶子和酒杯,兩三個垂着布簾的卡座中,兩個昏睡着的酒鬼正響亮地打着呼嚕。
而在吧檯後,同樣睡眼惺忪的老闆有一搭沒一搭的打着瞌睡,即使坐在吧檯外的四個男人吆五喝六地把骰盅砸得山響,也沒能影響到那酒吧老闆與周公的約會。
耳中似乎是聽到了酒吧大門被推開時門鈴的響動,那睡眼惺忪的酒吧老闆翻着昏黃的雙眼看了看走進酒吧的荊楚鋒,順手從身後的酒櫃裡摸出了一瓶伏特加砸在了吧檯上,又再次地將頭低了下去。
自顧自的走到吧檯邊擰開了伏特加的瓶蓋,荊楚鋒一邊給自己找了個還算乾淨的杯子倒上了伏特加,一邊扭頭朝着幾個吆五喝六玩得正歡的人說道:“馬凡一會就能出來跟我們會合,吳楠哪兒去了?”
狠狠將一大杯啤酒一口氣喝了個乾淨,顯然是搖輸了骰子的霍士沙啞着嗓子應道:“那傢伙就在早上來打了個照面,然後說是要去見個老朋友,下午五點前會趕回來。老太爺哪兒怎麼說?”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荊楚鋒一口喝乾了杯中的伏特加,咧着嘴哈出了一口濃厚的酒氣:“一週假期,讓我們別玩得太瘋了!”
推開了自己面前的骰盅,始終只喝着一杯白水的烏鴉像是想起了什麼,有些猶豫地朝着荊楚鋒問道:“就給一週的假期,還讓我們別玩得太瘋?老太爺向來是賞罰分明,而且厚待屬下。按照這個來推測……估計我們很快就要有下一單活兒了?”
相對於烏鴉面前的那杯白水,端着一杯墨西哥原產龍舌蘭的斑蝥在酒吧裡顯得自如得多。同樣的仰頭喝光了自己面前的那杯龍舌蘭,斑蝥狠狠地咬住了那條龍舌蘭花芯中肥碩的蟲子,運足了氣力一口將那條蟲子吐到了腳下的地板上:“呸!最近非洲那邊已經被我們鬧得風生水起的,如果再去非洲,別說老太爺,只怕公司裡的那幾個只長了腦袋的傢伙就通不過!我估摸着……最近南極洲倒是很安靜,也許是去南極洲?”
微微地搖了搖頭,手中一直把玩着幾顆骰子的秦朗利索地將幾顆骰子在吧檯上堆砌成了個品字形的摸樣:“不會是南極洲!最近公司在南極洲沒什麼業務,反倒是在北冰洋有幾個項目在跟人爭,說不定我們這回要去的是北冰洋?”
幾個同伴說上幾句閒話的功夫,荊楚鋒已經是三杯伏特加下肚,臉上也涌起了一絲淡淡的紅暈。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小面額美鈔扔到了吧檯上,荊楚鋒回頭看了看兩個正在酒吧卡座裡猛打呼嚕的醉漢,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絲捉挾的神情。
用眼神示意幾個同伴繼續閒聊,再從吧檯上抓過了幾個用來喝葡萄酒的酒杯或多或少地倒上些伏特加,荊楚鋒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卡座裡那兩個正在打着呼嚕的醉鬼身邊,輕輕將幾個酒杯放到了卡座中那狹長的桌子上。
用少許的酒液溼潤了手掌,荊楚鋒先是比劃着手勢讓幾個同伴捂住了耳朵,猛地伸手在幾個裝着酒液的酒杯杯口上用手掌快速摩挲起來。
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刺耳尖嘯聲,頓時從幾個或多或少裝着酒液的酒杯中噴涌而出。
很明顯的,兩個看上去睡得人事不省的酒鬼在哪尖嘯聲響起的瞬間,身體不自覺地猛然顫抖了一下。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兩個睡得人事不省的酒鬼在那個明顯的身體顫抖動作之後,卻又只是翻了個身,便再次的沉沉睡去。
無奈地攤開了雙手,荊楚鋒就像是個惡作劇失敗之後的孩子一般,無可奈何地在那兩個醉漢身上拍打了幾下,口中大聲叫道:“打烊了!酒吧打烊了!再不走我就報警,讓警察送你們回家了啊!”
彷彿是荊楚鋒的叫喊和拍打起到了極好的醒酒作用,方纔還睡得鼾聲四起的兩個醉鬼立刻翻身坐了起來,從口袋裡摸出了幾張皺巴巴的鈔票扔在桌上之後,一前一後地離開了酒吧。
翻檢着那兩個酒鬼扔下的皺巴巴的鈔票,荊楚鋒順手在卡座的桌子底下摸了摸,再跳上卡座中狹長的桌子,伸手摸了摸已經積了不少灰塵的燈罩。當荊楚鋒用兩個手指捏着那幾張鈔票走回吧檯前時,另一隻手中已經抓着兩個只有戒指大小的無線電竊聽器了。
無可奈何地微笑着,荊楚鋒輕輕將那兩個竊聽器放到了髒兮兮的吧檯上,再將嘴巴湊到了那兩個竊聽器旁邊,溫和地用一口標準的倫敦腔英語朝着那兩個竊聽器說道:“沒想到您對我的好奇心會是這麼熾烈,我親愛的蘇小蘇小姐。可我得提醒您,過度的偷窺欲和偷聽的行爲,對一個淑女來說,絕不是一種良好的品格!求求您,放過我,好不好?”
說完這番話,荊楚鋒輕輕用食指關節敲了敲吧檯,在看着那個好像睡着了的酒吧老闆頭也不擡地打開了酒櫃下的一個看上去很是沉重的箱子後,擡手便將那兩個竊聽器扔進了箱子裡。
差不多與普通彈藥箱大小相仿的鉛質箱子裡,已經扔了足足大半箱的竊聽器,各種各樣型號、形狀的竊聽器都有……
也就在荊楚鋒將那兩個竊聽器扔進鉛箱的同時,在酒吧對面的一幢樓房裡,正戴着耳機聚精會神聽着竊聽器傳輸聲音的蘇小蘇猛地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耳機,狠狠地將耳機砸到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自從在岡比亞被荊楚鋒狠狠地耍了一把之後,始終不服氣的蘇小蘇好不容易纔取得了繼續追索荊楚鋒等人的權限,通過機場安檢的聯網面部檢索系統,找到了輾轉從德國前往香港的荊楚鋒。
但出乎蘇小蘇的意料之外,荊楚鋒在回到香港之後似乎完全放鬆了警惕,除了在走出機場時還有意無意地走了幾截回頭路來觀察有沒有人跟蹤之外,接下來的行蹤,讓蘇小蘇幾乎要認爲荊楚鋒只是個要在香港觀光的尋常遊客了。
銅鑼灣的的美食,男人街與女人街的零碎小玩意,甚至還有二手手機市場裡那些來歷不明的手機,荊楚鋒足足採購了一大包。而這一切東西也都在荊楚鋒回到了這家小酒吧之後,由一家尋常的快遞公司朝着中國大陸的某個地址快遞了過去。
隨後被派遣到酒吧中安裝竊聽裝置的兩名特工可算是倒了大黴,先是那看上去永遠都沒睡醒的酒吧老闆給端上來的所謂威士忌喝起來就像是兌了下水道里的污水,然後就是兩個看上去很有些同性戀傾向的傢伙不請自來地坐到了卡座中,朝着兩個被兌了污水的威士忌折磨得頭暈腦脹的特工上下其手的亂摸!
再然後,是一大羣好像是來自日本的遊客涌進了酒吧。也不知道那羣該死的日本遊客是不是對照相有癮,即使在這麼一間毫無特色可言的破爛酒吧裡,那些光亮度明顯太大了些的閃光燈足足閃了一夜。
好容易熬到了清晨,眼看着那些過足了癮的日本遊客呼啦啦離開酒吧,兩個幾乎被閃光燈弄得失明的特工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兩個像是失戀了的菲律賓女人便一頭撞進了酒吧,二話不說便一人買了一大瓶最便宜的烈性酒,然後逮着酒吧裡最後的兩個客人——兩名可憐的特工一通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