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上下汗毛密佈、但皮膚卻明顯地泛着德國人所特有的粉紅色,手指關節粗大的保鏢恭順地應道:“不會出錯的,格力羅侯爵!在您到達這個地區之前,哥倫比亞政府……”
優雅地擺了擺手,格力羅爵士異常堅決地打斷了保鏢的話頭:“我親愛的舒爾茨,我一直對您的忠誠表現出由衷的感激,對您的職業技能也極其欽佩!可是……您能不能別再提起那些該死的哥倫比亞官僚?上帝作證,他們居然在晚宴上用巴羅絡侯爵酒莊的紅酒來招待格洛裡家族唯一的一位侯爵?而且那些該死的紅酒還只是在橡木桶中存放了兩年的時間?”
喋喋不休地,格力羅侯爵開始抱怨着哥倫比亞的某些官員,他們居然能不知道意大利著名的格力羅家族與巴羅絡家族之間,有着數百年的恩怨糾葛!
而更不能容忍的,是他們居然用年份錯誤的紅酒來招待一位真正的貴族!
這簡直就是種莫大的侮辱!
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幾名在綠寶石加工廠的銷售櫃檯上迎候顧客的店員們恨不得要在格力羅侯爵的腦門上貼上好幾個字條——意大利佬、有錢的傻瓜,以及……他肯定很有些來路,因爲他帶了個顯然不好惹的德國保鏢!
儘管那名保鏢的形體在歐洲人之中不算太過顯眼,但那保鏢穿着的上衣領口處卻有個有些陳舊的金屬紀念徽章——一架用起落架搭載着士兵翱翔的直升機!
毫無疑問,這個看上去並不算太過壯碩的保鏢來自GSG9,德國第九邊防大隊!
這支由德國內政部長使用熱線電話直接發出出擊命令的部隊已經在世界上名聲卓著,尤其是在摩加迪沙人質事件中所表現出的專業和精準,更是令世人歎爲觀止。
以至於在1981年,幾名黎巴嫩恐怖分子劫持了一架客機之後,堅決不讓即將因爲油料耗盡而面臨墜毀的飛機前往近在咫尺的沙特阿拉伯機場加油!
理由很簡單——GSG9已經到達那兒了,在那兒降落還不如自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GSG9的士兵基本上都是職業軍人,很少有人在體能巔峰期時便離開GSG9部隊。能夠讓GSG9的人成爲貼身保鏢的情況只有兩種——有很多錢、或是因爲權勢,GSG9的人接到了貼身護衛的命令!
儘管是在哥倫比亞腹地的小地方討生活,但綠寶石這樣的奢侈品卻讓那些本該孤陋寡聞的店員們見識到過不少遮遮掩掩前來選購上等綠寶石的達官顯貴們。
當然,還有他們那些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保鏢!
幾個隱晦的眼神交流之後,一名店員立刻走進了展示綠寶石的櫃檯後一扇隱秘的小門中。不過片刻功夫,一個看上去就顯得精明無比的黑白人種混血兒滿面春風地從那扇小門中走了出來,殷勤地走近了那位用絲綢手絹捂着鼻子的意大利顧客:“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本店的經理尤達,我能爲您做些什麼麼?”
用那種高高在上的禮貌態度掃了一眼尤達,格力羅侯爵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朝着衆多陳列着綠寶石成品或綠寶石原礦石的櫃檯比劃着:“大名鼎鼎的鳳凰港綠寶石加工廠,傳說中能找到可以媲美‘海神之眼’的綠寶石的原礦石勝地,居然就沒有一件能讓人看上去覺得沒有白來一趟的東西麼?噢……我絕不是在指責您,我只是對您的經營策略有着一些小小的疑問。”
見怪不怪地微笑着,尤達那好脾氣的笑容幾乎可以融化北極的堅冰:“作爲一般的陳列品,或許這些綠寶石已經足夠了!但對於真正的鑑賞家來說……或許您願意接受本店爲您專門提供的封店服務?”
有些驚訝地看着滿臉殷勤笑容的尤達,格力羅侯爵的虛榮心顯然在這一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放下始終捂在鼻端的絲綢手絹,格力羅侯爵有意無意地將那塊手絹扔到了櫃檯邊的一個廢紙簍裡:“那麼……我還能說什麼呢?就讓我們來看看您這兒究竟有什麼好貨色吧!”
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再次抽出了一條絲綢手絹捂在鼻端,格力羅侯爵一屁股坐到了寶石展示區中最寬大的沙發上,而他的德國保鏢舒爾茨也如影隨形一般,在第一時間裡站到了格力羅侯爵的身邊。
幾名店員異常迅速地關上了綠寶石加工廠的店門,在所有的厚重窗簾北拉上了之後,空調運轉時發出的低微‘嗡嗡’聲便成了整個店鋪中唯一的聲響。柔和的仿自然光燈光下,手中捧着個大托盤的尤達腳步輕捷地走到了格力羅侯爵面前,將那個托盤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格力羅侯爵米身前的矮桌上。
慢慢地掀開了覆蓋在托盤上的紅色絨布,幾顆碩大的綠寶石成品頓時展現在格力羅侯爵的眼前。略微清了清嗓子,尤達用帶着幾分驕傲的語調朝着格力羅侯爵和聲說道:“請允許我爲您展示本店珍藏的貨品——世界上最爲純淨的祖母綠!它們……”
微微一揚手,格力羅侯爵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尤達的賣弄:“請原諒我的直率……如果我只是來尋找祖母綠寶石的話,那麼我的家族位於南非和巴西的綠寶石礦已經可以完全滿足我的小小嗜好了!或許我沒說清楚,我需要的,是和我的家族徽章顏色一致的海藍寶石!就像是這個小玩意,您可以拿去瞧瞧?”
從口袋裡摸出了個鴿子蛋大小的海藍寶石球串成的珠鏈,格力羅侯爵就像是炫耀般地將那個海藍寶石球珠鏈朝着目瞪口呆的尤達遞了過去。在尤達猛然回過神來,用帶着絲質手套的手指伸手去接那個海藍寶石球時,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略微的顫抖了一下,那個用鴿子蛋大小的海藍寶石球串成的珠鏈竟然詭異地散開了,十幾枚海藍寶石球立刻四散掉落到了地上!
一瞬間,寬敞的店堂幾乎要被格力羅侯爵的尖叫聲所籠罩起來:“我的上帝啊!我的小卡特琳娜,我的小心肝!快回到爸爸這兒來……我親愛的舒爾茨,還有你們,快去把我的小卡特琳娜找回來!”
鬧嘈嘈亂紛紛,除了只會站在那兒尖叫的格力羅侯爵之外,每個人都開始彎下腰尋找那些只有鴿子蛋大小的海藍寶石球。
時不時的,已經跳到了沙發上的格力羅侯爵還會發出些令人心煩意亂的尖叫聲:“小心些!別傷着了我的小卡特琳娜!”
“上帝啊!你們是在尋找一些有生命的、神奇的小傢伙,而不是學着那些野蠻的德國人在叢林裡狩獵野豬!噢……舒爾茨,我想我並不是在說你……”
差不多經過了十幾分鍾,忙亂的人羣中終於有人首先舉起了一顆惹禍的海藍寶石球,遞到了一個箭步從沙發上竄過來的格力羅侯爵手中。
珍而重之地重新從口袋裡抽出了一條絲質手絹,格力羅侯爵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顆看上去沒有任何損傷的海藍寶石球,口中喃喃地呻吟着:“我的上帝!我的老天!我最愛的小卡特琳娜!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人嚇到了你!噢……舒爾茨,我得離開這個地方,這地方讓我和我的小卡特琳娜都感覺到不安……”
一個接一個的,不斷有人從地板上、櫃檯之間的縫隙裡,甚至是大門的角落中找到了那些散落的海藍寶石球。
尤其是那個德國保鏢舒爾茨,更是賣力地四處尋找着散落的海藍寶石球,甚至絲毫不在意會弄髒自己那套合身的外套,跪趴在地上伸手在好幾個櫃檯底下四處亂摸……
終於,當最後一枚海藍寶石球被小心翼翼地送到了格力羅侯爵手中之後,已經手捧着寶石、顫抖得如同一片風中的枯葉般的格力羅侯爵嘆息着將那些海藍寶石球包裹在了那條絲綢手絹中:“我親愛的小卡特琳娜,我該怎麼彌補你受到的驚嚇呢?一次體貼的鹽水浴?或是天鵝絨毯輕輕的擦拭按摩?噢……我的小卡特琳娜……”
喃喃自語地呻吟着,格力羅侯爵自顧自地走到了緊閉的店門邊,看也不看那些目瞪口呆的店員們,在保鏢舒爾茨爲他打開了店門之後揚長而去。
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尤達的眼睛都被氣得一陣陣地發黑:“該死的意大利佬!這傢伙足足耍了我們半小時!該死的……如果不是麥德林先生的……在我們這兒,我一定要一槍打爆了那意大利佬的腦袋!還有那個該死的德國保鏢!”
環顧着兀自站在自己身邊的店員,尤達像是發泄般地大聲吼道:“你們他媽的是不是被那個意大利佬傳染了?也變成了傻瓜麼?給我打開店門……”
話音未落,曾經與荊楚鋒交談過的中年人三步並作兩步地從店堂後的小門中走了出來,朝着還沒來得及平息怒氣的尤達叫道:“你們傻乎乎的站在這兒幹嘛?立刻安排人手和車輛,跟我去朗姆酒桶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