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主動

七月陽光溫暖, 姜穗目光躍過窗外,落在那一片花圃上面,姜雪說這是馳厭爲她種的, 如果有一天她睜開眼睛, 花兒也綻放着。

姜穗又看看從隔壁房間走出來的男人, 心情好複雜。

姜雪安慰地拍拍她纖瘦的脊背:“別怕, 沒事的。”

姜穗點點頭。

許是知道靠近了姜穗她會不安, 馳厭沒有過來,任由她待在姜雪身邊。他遠遠望了她一眼,目光平靜:“先吃飯吧。”

吃早餐時水陽也在, 畢竟姜穗醒過來是大事,他隨時看着有沒有什麼突發情況需要幫忙。

等吃完餐具被收走的時候, 姜穗才鼓起勇氣問馳厭:“我爸爸和馳一銘呢?”

她問出這個問題, 空氣安靜了一瞬。所有人都知道, 這一年多以來,馳厭聽不得任何人提起馳一銘的名字。馳一銘一年前爭奪繼承權就失敗了, 現在還在牢裡蹲着。

馳厭從不去看他,也不聽有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此刻姜穗猝不及防問出來,不光是水陽,連姜雪也小心翼翼看向馳厭。

馳厭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頓住,他擡眸看向不安的姜穗, 她似乎也覺察出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馳厭溫和開口道:“你爸爸我早上通知過了, 他很高興, 一會兒就來看你。”

在她驚訝的目光下, 馳厭繼續說:“馳一銘在S市監獄。”

姜穗聽見這句話, 心中驚駭不亞於聽見第一句。她謹慎地不再開口,在心裡暗暗琢磨。姜水生明明已經臥牀在醫院, 可是馳厭說爸爸能來看自己。而馳一銘這種身份矜貴的富二代,怎麼會在S市監獄?

她輕聲應:“噢。”

馳厭問:“趁你爸爸還沒來,想去花園散散步嗎?”姜穗才醒過來,慢慢走動一下對她身體有幫助。

姜穗彆扭極了:“不想去。”

馳厭面色平和:“如果你願意,讓你姐姐陪你去。”

馳厭說完起身,去客廳拿了一份早報看。

過了一會兒,身後的姑娘站起來,和姜雪一起出門了。

馳厭垂眸,感受到了她的動靜,沒有說話。

水陽看得嘆惋,姜穗明明想去,可她只親近信任姜雪。馳厭神色還算平靜,然而當她走到花園,馳厭放下手中報紙,轉眸看着名義上的小妻子。

白色的蝴蝶落在她衣角,她略蒼白的面色帶着淺淺明媚的笑意,在和姜雪說着什麼,姜雪包容地看着她。

馳厭便也笑了。

水陽愣了愣,因爲這個無意識的笑容,他第一次明白,寬和沉穩的男人,愛着一個人是什麼樣子。

水陽一直生怕出事,心態竟然也一下子平和起來。

馳厭今天沒有去公司,他遠遠守着她。

沒多久姜水生就來了,他看着醒過來的姜穗,熱淚盈眶。

“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姜水生激動得語無倫次了,他拉着姜穗說了一會兒話。

姜穗小聲問:“爸爸,你身體好了嗎?”

姜水生說:“爸爸身體一直很好,穗穗你放心。”

姜穗聽見這話,才知道原來真的什麼都和自己認知的不一樣。

姜水生病治好了,馳一銘離開了自己的生命,當然還有最匪夷所思令人彆扭的,大佬馳厭先生成了她老公。

姜水生看了眼遠遠站在一旁的馳厭,對姜水說:“這一年馳厭也不容易,以後你們好好過日子。你要是還想回去把書唸完,就和他好好商量一下。我看在眼裡,你要是再不醒,他估計也撐不住了。穗穗,讓他陪陪你,你也陪一下他。”

姜穗在父親熱切的目光下,猶豫地點頭:“我會的。”

可是好奇怪啊,撓心撓肝的奇怪。

姜穗作爲已經出嫁的女兒,姜水生待在這裡照顧她自然不方便。

他留下吃了午飯和晚飯,一整天都是喜盈盈的。

馳厭沒過來,偶爾會給姜穗遞一杯水。遞完就走了,姜穗心才緊一緊,又立馬放鬆。

等天色暗下來,姜水生表示自己要回去。

這麼久他也算看明白了,馳厭能給姜穗最好的照顧。

她的情緒變化,冷熱感知,馳厭比誰都在意。

馳厭起身:“爸,我讓你送你。”

姜水生沒有推辭,點點頭。

姜雪說:“二叔,我和你一起回去。”沒辦法,她也要工作吃飯的嘛。來小別墅有兩天了,她才換了工作就請假,上司估計心裡不滿意。

姜雪心裡也苦,她覺得高均就特麼一抖M神經病。

她喜歡他喜歡得要死要活、天天扛着攝像機追他的時候,他端着一張死人臉裝和她不認識。

她心如止水死心去相親,他又臉色黑得像鬼一樣死死盯着她。

他現在那個流量,走哪裡都引起一陣尖叫。

她還沒開始約會,就被摘下眼鏡的高影帝吸引來的粉絲衝散進人羣裡面。相親對象都隨人.流淹沒了。

行吧,她離他遠點,換工作。可是她換到哪裡,高均就陰魂不散跟到哪裡,網上現在都在說高影帝推了一部電影的主演,一改以往的努力工作狂人設,出現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到處找人,還不知道他在找誰。

姜雪簡直頭皮發麻,爲此一年內她換了五個工作!往往才轉正,又淪爲了實習生,慘得不能再慘。

她都懷疑以前自己不是追了他那麼久,是害了他那麼久。

至於這麼陰魂不散嗎?

唯一的清淨地就是馳厭大佬這裡。

沉睡的妹妹姜穗簡直是他心肝寶貝,這裡不經允許誰也進不去。反而成了讓姜雪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馳厭偶爾會請她幫忙照看姜穗,大佬十分上道,會幫她隱藏一些信息,讓她不至於那麼快被找到。

但是現在一方面姜雪得回去工作了,另一方面穗穗不適應和馳厭相處,她就黏姜雪,姜雪都不好意思了,她總得給他們留下單獨空間相處。

因此她主動提出和姜水生一起離開。

姜穗愣住了。

他們都走了,那她呢。

她看着爸爸和姐姐笑眯眯地一起往外走,水陽殷勤地安排專門司機送他們。

車庫好多輛車,水陽這個人精知道姜水生喜歡老牌子“紅旗”,還特地讓司機開那輛走。

姜水生樂呵呵的。

姜穗開口:“爸,我……”

姜水生:“哦,穗穗好好照顧自己,需要爸爸過來就打電話,我馬上過來看你,反正住得不是很遠。”

姜穗:“姐姐,我……”

姜雪輕咳一聲:“穗穗啊,姐姐上班呢,都快窮得餓死了,等賺了錢給你買東西再來看你啊。”

姜穗:“……”

他們上了那輛漂亮的“紅旗”轎車,消失在夜色裡。

水陽開車跟着,美其名曰保駕護航。

姜穗回頭,男人安靜沉默,他對她的目光十分敏.感,她一回頭他便低眸,對上她清亮的眼睛。馳厭黑眸情緒寡淡,眼睛像隱在青煙之後,看不出究竟是什麼心情。

姜穗:莫名好虛哦。

馳厭微微皺眉,這種情況其實他也沒想出對策。畢竟以往他們相處的時候,姜穗往往活潑又主動,她喜歡用肢體語言和燦爛的笑容表達對他的喜歡。

而他本就是一個情緒波動不外露不明顯的人,面對怯生生不太親近他的小姑娘,他一時竟然拿她沒辦法。

“睡覺前要喝牛奶嗎?我讓張嫂給你熱一杯。”馳厭問。

姜穗搖搖頭,她知道這個古怪的“劇本”裡,這裡相當於她的家,跑是沒法跑,走也走不了。她本就怵這個冷淡漠然的男人,大家一走她特別不自在。

姜穗說:“我不喝的話,可以現在回房間嘛?”

她眼眉乾淨,帶着詢問的意外,淺淺的距離感讓他微微不適,但馳厭最終點點頭:“可以。”

她連忙慢騰騰上樓。

自己扶着扶手,吭哧吭哧的,沒想過出聲讓他幫忙。

馳厭皺起眉,目光追逐着她的背影,等她安全上去了,張嫂從廚房走出來,笑眯眯道:“先生,你這樣不行,畢竟是夫妻,夫人撞到了頭,暫時不記得你,你這樣疏離又尊重,反而不利於她恢復記憶。醫生既然都說她可以好,你就試着和她相處一下,讓她趕緊好起來。”

馳厭沒說話。

張嫂又問:“需要熱牛奶嗎?”

馳厭:“嗯。”

姜穗洗漱完躺在牀上,她窗前每天都會有一束鮮花,還有掛在窗前的貝殼風鈴,精緻漂亮。

夜風一吹,會有清脆的響聲,帶來大海一樣的厚重感。

七月夜晚,花香彌散,她今天出去走了一圈,知道自己房間外面種了很大一片玫瑰花圃。

房間安置了柔軟的錦毯,她沉睡的時候,會有花香和大海溫柔的浪潮聲陪着她。

一個十分溫柔的家。

她腦袋枕着手臂,透過落地窗看天上的星星,夏季的星空最好看,她睡太久了,其實現在睡不着,只是害怕如今的身份和馳厭相處,頗有些鴕鳥心理。

這時候門把手擰開,她連忙轉頭,馳厭拿着一杯牛奶走了進來。

大而舒適的房間,彷彿一瞬間因爲男人高大的身形變得狹窄起來。姜穗有些緊張看着他,默默抓緊了被子,露出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看他。

“馳厭先生,你還有什麼事嗎?”她軟聲做出睏倦音,“我要睡啦。”

馳厭走到她牀前,見她沒有要喝牛奶的意思,便把杯子放在一邊的牀頭櫃上。

馳厭說:“那就睡吧。”

他修長的手指頓了頓,解自己扣到喉結的襯衫釦子。

姜穗瞪大眼睛看他,桃花兒眼水汪汪的。雖然不說話,可是那裡面的意味很明顯——我有些害怕,你出去吧。

馳厭沉默了一下,他這輩子確實都沒幹過這種……這種厚臉皮的事。

他的手指沒停頓,把釦子解了,露出精裝的上半身和腹肌。

她目光不安地看他,可憐極了。

但這次顯然沒用。

他躺在她身邊,少女怯怯露出一雙眼,臉頰憋得通紅。

馳厭鮮少主動。

畢竟她像個溫暖快樂的小太陽,動不動就“馳厭先生你好帥”、“馳厭先生我最喜歡你啦”。

但他知道,她現在像個躲在殼裡的小蝸牛。因爲不認識他,不信任他,所以寧願黏着姜雪,也不要多看他一眼。

他伸手,把她快蓋住臉的被子往下扯了點:“捂着不難受嗎?”

姜穗:“……”

姜穗臉頰通紅,想說什麼,又因爲“陌生”的環境生怕出口又犯錯。就如早上馳一銘那次,她敏銳地從大家目光中看出她不該問那個。

馳厭這輩子幾乎從未強迫過人,至少這方面沒有過,他一輩子第一次幹這事。他對情緒感知一向敏銳,明明知道她防備很重,可他依舊下定了決心。

他靠近她,捧住她泛紅發燙的臉頰,低頭去吻她鮮花一樣的脣。

一下又一下,眷戀又溫柔。

她拒絕地抵住他胸膛,馳厭握住那隻小手。

“我愛你。”

她聽見他這樣卑微低聲哄,用他曾經從不說出口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