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昭雪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算是知道嗎，可能算，只不過他知道的，跟韓媽媽嘴裡說的，卻是不盡相同。
當年許安顏喜歡慕雲澤，許夫人也特別看好他們，許安顏每次跟他們見面的時候，都會給韓昭雪帶一些小點心，說是許夫人做的。
誰都能看得出來，許夫人是十分中意慕雲澤這個人。
他那會兒正單戀着許安顏，對此自然是羨慕嫉妒居多。
慕雲澤這個人，情緒來得慢，對事情也都是不冷不熱的態度，對許安顏只是比一般人好一點點，沒看出來多大興趣。
許家那些年正是逐漸沒落的時候，許家大女兒夫婦去世，二女兒還在繼續深造，許夫人這種過習慣了養尊處優生活的人，自然着急尋找一個機會擺脫許家目前的處境。
但是慕雲澤對結婚這件事，一直表現的興致缺缺，許夫人大概是等不及了，就像製造點事故來個生米煮成熟飯。
結果那幾天慕雲澤跟許安顏冷戰，他賤了吧唧的跑去安慰，他們就搞錯了對象，把他當成了慕雲澤。
這是許安顏告訴他的原話。
他這麼多年不提那件事，並不是沒有疑慮，如果照許安顏說的，對方下藥弄錯了對象，那麼她爲什麼會把他帶回他的公寓。
如果當時的她也是意識不清醒的，應該做不到這一點。
但是那會兒她哭哭啼啼的，一臉委屈跟他道歉，他作爲一個大男人，也沒辦法對那件事情問太多。
最後許安顏就是求他替她保密這件事，老人家做得糊塗事，畢竟不光彩，還有就是，她怕她是許家養女的事情暴露。
他以爲她是好面子，現在想來，他真的是一點都不瞭解許安顏這個人。
她虛不虛僞他不清楚，但是她絕對不夠真誠。
他甚至已經分不清，之前她對他說的那些話，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他信守承諾，幫她保守着這個可笑的秘密，到頭來，卻是傷害了他最愛的白素。
現在想想，他簡直想抽自己兩嘴巴子。
他以前不解釋是因爲仁義，現在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叉。
他不敢想象，當初如果白素晚一會兒到場，如果他真的碰了許安顏該怎麼辦。
他是不是跟白素之間，就挽回不了了？
一想到這裡，心口都疼了起來。
幸好……
還好……
白素回來的時候，韓媽媽已經先坐楊臻的車回去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像年輕人，有點熬不住，何況家裡還有一個閃了腰的韓爸爸，等着她回家報信，她在這兒也呆着不安穩。
韓昭雪就讓楊臻先送老太太回家了。
她進來的時候，韓昭雪就坐在牀邊，學着她剛剛的樣子，有模有樣的給囡囡擦手腳心，來物理降溫。
聽見腳步聲，他回頭看了一眼，一邊繼續手裡動作，一邊低聲問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這兒照顧囡囡，一整天了，你也累了。”
白素沒說話。
他跟她一樣忙了一整天，她甚至還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散不開的血絲，那是經常休息不好留下的。
她以前失眠的時候，就是這樣。
他睡不好了嗎？
白素突然想起最近一次去陳醫生那裡的時候，陳醫生跟她說的一件事。
他說，一個多月前，韓昭雪拿着她的病例找過他。
他沒有說具體細節，那是作爲一個醫生的操守，他只是跟她說，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預想的時間發生，不多不少，剛剛好，有些事情，總是會來得遲一些，但是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來了，這就是緣分。
她有些懂了，卻又好像不太懂。
而現在，她又覺得自己懂了，可是一樣很難受。
韓昭雪擦完一遍，扭頭見她站在原地發呆，不由得一笑，“你幹嘛呢？”
白素回過神，垂了垂眼簾，“啊，我還不太累，不然你先回家休息吧，明天換我。”
韓昭雪動作頓了頓，點頭，“也行。”
他將毛巾遞給白素，“那我先走了。”
他走得那麼幹脆，多少讓白素有點意外，她以爲韓昭雪多少要客氣一下。
韓昭雪走了之後，白素就坐在牀邊，給孩子量體溫。
已經不是那麼燙了，囡囡臉上溫度也降下去不少，就是額前的頭髮，因爲生病出汗，這會兒全都貼在了臉上。
白素伸手探入孩子的衣服，果然裡面也是有些溼。
她起身去打了盆熱水，毛巾放進去擰乾之後，拿出來給囡囡擦身子。
病房的溫度很適宜，不過她還是怕擔心孩子凍着，所以擦完之後，就快速的用乾毛巾擦乾，然後給孩子蓋上。
等擦完之後，自己累了一身汗。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
白素起身去開了門，她以爲是護士來記錄體溫，結果卻見是韓昭雪。
他推着一個躺椅，弄到了病房，低聲跟她道，“我去護士房裡借的椅子，你晚上在這上面躺一會兒，別一直熬着，身體受不住，這是毛毯。”
他一邊說，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還有啊，我剛剛在樓下餓了，就吃了點東西，給你捎了點，先墊一下肚子，等明天早上我來換你，給你帶好吃的。”
白素抱着他遞過來的東西，怔怔的聽着他囉囉嗦嗦的叮囑，這是她從來沒有在韓昭雪那裡聽到過的語氣。
無端的令人安心。
他沒有注意到她鬆動的表情，只是蹲下身幫她調整着躺椅的高度。
他以前沒有做過這種事情，所以現在幹起來，也不怎麼熟練，但是到底是男人，在機械方面，往往是無師自通，不大會兒，就幫她調整好了。
起身的時候，白素便看見他額頭上的汗珠，，心頭微微動了動，沒說話。
“行了，”他鬆了鬆領帶，“我先走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白素終於回過神，去只是說了一個“好”字。
她送韓昭雪出門，送他進了電梯，他站在裡面衝她擺手，有那麼一刻，她突然想衝過去，讓他留下來。
但是到底，理智還是沒讓她做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