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原地，攥緊拳頭，良久，也擡步跟了上去。
高歌休息了一會兒，疼痛便緩解很多，想來是因爲剛剛在車上被猛烈撞擊的時候，過於緊張，現在冷靜下來後，疼痛感便散去了。
白曉冉的腳步在一點點靠近，高歌靜靜的想，那會是怎樣一副嘴臉，應該是她從沒見到過的吧。
一道身影，繞過混凝土攪拌機，慢慢出現在她的眼前。
高歌的視線先是從腳下開始。
那是一雙乾淨的，不染纖塵的運動鞋，跟這裡陰暗骯髒的環境，完全不符，視線漸漸往上，是兩條顯白的小腿，接着是一條淺藍色的百褶裙，再往上是白色的襯衣。
這樣的打扮，跟這樣的環境，跟她此刻扮演的身份，格格不入。
等她終於看向那張臉的時候，卻發現，她跟以前沒什麼不同，或許她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用最純潔的笑，掩飾最骯髒的心。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
白曉冉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脣角勾着淺淺的弧度，笑容還跟以前一樣溫柔，卻多了些殘忍的意味，怎麼看都覺得虛僞。
“從知道你幾次對我痛下殺手後，你做什麼，都不會覺得意外。”
高歌神情淡淡，樣子十分平靜，大概是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人，不再有任何期待，反而能夠完全將自己從這件事裡摘除來看待。
這樣的反應，是讓白曉冉不悅的，她厭惡高歌這種什麼都在預料中的表情，她應該是驚訝的，憤怒的，恐懼的，而不該是這樣面無表情，無懼的。
“你這副樣子，真讓人討厭！”
白曉冉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表情因爲憤怒，有點扭曲，“明明什麼都有，卻還要跟我爭，我努力那麼久的東西，你卻能輕鬆得到，我珍惜的，你卻一點不屑，我哪點比你差，你不過是家世比我好，有一個能給你鋪平道路的父親，能讓你的前途一片坦蕩，除此之外，你哪一點比我強？”
“在你眼裡，比你好的，永遠都是在走捷徑。”
高歌靜靜的聽完，纔開口，“我跟你認識這麼多年，我卻一點不瞭解你，以前高中的時候，每次考試，只要第一不是你，你就會跟我抱怨，悶悶不樂好些天，然後不久班裡就會傳出一些有關第一名那個學生不好的一些傳聞，而那些傳聞，我都是在你這裡聽聞的，我從來都不願意用那種心思去揣度你，我只以爲那偶然，到現在我才明白，那根本就是你的本性。
在你眼裡，條件你比好的，就不該比你優秀，因爲你除了成績，沒有能拿出來的東西，如果連這個都沒有了，你就真的一無所有，你一直都在拼命掩飾自己那顆自卑心，爲了這個，你什麼都幹得出。
可是你從來沒有想過，我高歌的人生，從來不必你白曉冉的好走，我家裡什麼情況，我對你從來就沒隱瞞，我跟蘇靖歡好的時候，家裡反對，斷絕我的生活費，最艱難的時候，我甚至在超市做過推銷員，一天三頓吃泡麪，這些你比誰都清楚，你卻故意選擇忽略，你眼裡只有你自己的難處，別人的，你永遠都看不到，你只是在爲自己自私找一個合理的藉口，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你閉嘴！”
像是被戳到了痛腳，白曉冉語氣凌厲起來，一把甩開高歌，突然冷笑了一聲，“你現在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當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慕雲澤爲你了，弄得我身敗名裂，讓我有家歸不得，蘇靖歡爲了你，跟我撇清關係，甚至連我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要了，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說我怎麼能放過你，他們這些男人都是瞎了眼，你除了這副皮囊，你有什麼好，憑什麼一個個的都對你死心塌地的，你說我要是毀了你這張臉，他們還會不會愛你？”
白曉冉的手指在她練上去輕輕摸索着，冰涼的觸感，就像是毒蛇在身上游走一般，高歌僵硬着身體，不敢動彈。
“靠一張臉撐下來的感情，你覺得能走多遠？”
高歌反問，“我跟慕雲澤在一起五年，以他的身份，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高歌這張臉，絕不是最絕色的，你在用容貌斷定感情的同時，也是在否定你自己的感情，你對蘇靖歡難道也是因爲他那張臉？”
“住嘴！”
白曉冉一巴掌甩過去，高歌半邊臉頓時就麻了，秦忠臉色變了變，高歌立刻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眼神，這一巴掌沒什麼，現在最重要的是拖延時間，白曉冉不傻，萬一看出什麼，臨時改變計劃，到時候只怕會更難對付。
這一巴掌打得很重，高歌的半邊臉頓時就紅起來。
“你沒資格說我！”
說完這句話，她哈哈笑起來，“你自己也不怎麼樣嘛，好不容易找到了親生母親，她卻要拿你的孩子的命，換她女兒的命，你不是一向那麼善良，怎麼在這件事上就這麼狠心，你明明可以救你的妹妹，卻眼睜睜的看着她赴死，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有什麼資格教訓別人，你到今天這個地步，同樣怪不得別人，那是你活該！”
“叮咚——”
白曉冉話落的同時，高歌非常明顯的聽到有誰提到了地上的鐵鍬，發出一陣聲響，透着慌張。
她心口輕輕一顫，嘴脣微微抿起來，卻是沒有反駁白曉冉的話。
白曉冉自以爲自己戳中了高歌的軟肋，模樣越發神奇，“我們倆是一丘之貉，誰也不比誰高尚，別把自己說得跟個聖母小白蓮一樣，你高歌的手段，我見識過，也佩服得不行，你怎麼在娛樂圈混這麼多年，又怎麼爬上慕雲澤的牀，你心裡一清二楚，我只不過手段比你卑劣些，可誰也不比誰乾淨！”
她瞥了一眼，站在她們不遠處，偷聽着她跟高歌講話的影子，脣角勾了勾，“幸好你狠心，不然我也不會找到這麼好的合作的合作伙伴，俗話怎麼說來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蕭小姐，要不要出來跟你的姐姐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