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盛好自己的一碗,見她還在發愣,又輕輕笑道:“快吃吧,菜要涼了。”
她垂下眼瞼,拿起小勺斯文的喝湯,斯文得讓他看不下去,“你是不是在多倫多上過淑女養成學院?”
“啊?”她驚奇地望他,“什麼學院?”
“你舉止這麼淑女,讓我很不習慣誒。”他用筷子輕輕敲了敲她的碗。
她慎怪地瞪他,“爸爸說太粗魯會嫁不……”忽然想起童書婷說的話來,趕緊住口,他是以爲她已經結婚了的,她需要這個誤會。
他眼神忽然一黯,“我倒希望你嫁不出去。”
“哼,”她乾咳一聲,“我忘記了,其實我現在已經不用擔心這個了。”這次她夾菜吃飯,斯文不再。
他望着她,眼裡盛滿悵然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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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用了一個小時,結完賬走出菜館大門,向晚的風迎面吹來,仲夏之夜,居然也頗有涼意。
席夢喬輕輕搓了搓光-祼的手臂,想趨走突如其來的沁涼。
蘇景言站在她身邊,伸手輕輕攬住她,她身子輕輕顫了顫,也微微的僵了僵。
他的碰觸讓她心慌,有些恍忽的暈眩。
他擁着她走向車子,打開後備箱,找出一條薄紗披肩,輕輕披在她肩上,繫上盤扣,再牽起她的手,走向江邊,說道:“沿着江邊散步很不錯。”
她也知道,以後這樣的碰觸會很多,只是,這樣的碰觸太令她心動。
這樣的牽手,是她以前從未有過的經歷。
她輕輕拉了拉身上披肩,心下暗自詫異,以他的性格,不會是這樣細心的人,但他居然連這個都準備了,似乎到這裡來,是他精心做好了計劃。
“你經常來嗎?”她跟隨在他身邊,細細感受從他手掌傳過來的溫度,暖暖的包圍着她。
“偶爾來,發現這裡可以靜心。”他望望她,看她鬢邊被風吹亂的髮絲飛舞。
她閉了閉眼睛,呼吸令人愜意的江風,“這兒風很大,冬天一定會很冷。”
“嗯。不過,冷風會讓人清醒。”他忽然停下,轉身面對着她。
席夢喬一看,居然是個小花園的入口。
“進去裡面坐坐吧。”他放開她的手,卻又輕輕擁住她,“你感覺很涼嗎?”
她輕輕搖頭,“不會啊。現在剛剛好。”
走到背風的大石旁邊,他站定身子,望着江面,倒影裡滿是繁複璀璨的燈光。
“江面真好看。”她讚歎道。
他擁着她的手臂緊了一緊,“是,有時候我會看着這些倒影,想到很遙遠的往事。”
她擡頭看他,他微眯着眼睛,臉上是一種悠然神往的表情,到底是什麼往事,讓他如此懷念?
“是你不能忘記的事嗎?”她輕聲問,語音細細地,象羽毛輕輕掃過他心頭。
“嗯。不能忘記,不能忘記的,我犯下的錯。”他忽然轉過身子,握上她雙肩,他細細地望她的臉,夜色裡她大眼靈動地閃着清澈的光芒,“因爲那個錯,我徹底失去了……”他及時吞回了那個你字。
不,不能說,她不會相信,她現在不會相信。他從她的眼神裡,看到了疑
問和警惕。
“失去了什麼?”她輕輕地問,聲音輕到幾不可聞。
他舔了舔有些乾澀的脣,“小喬,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只要現在擁有你!”他的聲音又恢復了霸道,卻又流露着溫柔,“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
她被他眼中的專注和柔情蠱惑,意識有了暫時的迷失,他到底要擁有她什麼?
他雙手撫到她臉上,撫順她被風吹亂的髮絲,捧住她的臉,輕輕低下頭來。
席夢喬看他閉上了眼睛,將脣輕輕印到她脣上,她已經恍惚地不知身在何處,只有一個感覺,他的脣熾熱得,似乎要將她熔化,他身體的陽剛硬朗,輕輕楔合着她的柔軟。
他的脣只是那樣貼着她的,沒有再深的探入,只是那樣貼着,忍耐着。
許久許久,他才壓抑地呼出顫抖的氣息,忽然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擁着,“你爲什麼要那麼快就嫁人了?爲什麼?”
他貼在她耳邊說着,席夢喬聽出了他的深沉痛楚,一種從心底發現來的深深的傷感,但她卻選擇不相信。
那些傷害雖然已經過去,但痛感依然清晰,他這句話並不代表什麼。
“因爲那樣,我才能忘卻傷害。”她輕聲說,撒着真實的謊:“我才能拯救我自己。”
他閉着眼睛,臉色蒼白着:“那麼,你忘卻了嗎?”
“是,我忘卻了。”她深深地呼吸,“景言,我一直在努力忘卻。所以,請你不要再讓我想起。”
“我該怎麼做?”他壓抑着心頭就要炸開的痛,“我該怎樣做纔可以?”
“遵守我們的約定,就可以了。”她努力恢復理智,趨趕心頭的懷戀,努力把自己的心抽離,告訴自己不可以在乎。
“你可不可到我身邊來?”他要求着,聲音裡是壓抑的輕顫,“可不可以?到我身邊來!”
“景言,你違規了。”她提醒着。
“你真的不能嗎?”他重複着,輕輕嘆息一聲,“不能放棄他嗎?”
席夢喬心頭一跳,故意忽略他話裡強烈的祈求,忽略驀然掠過心頭的一絲柔軟,“你違規了,這不是我們協定的內容。”
他又是一聲嘆息,“嗯。對,那個該死的協定,我定錯條件了。”
“現在不能改了。”她輕輕地說,雙手推了推他,“我們應該回去了。”
他放開她,卻又抓着她雙臂,“市裡嗎?今晚不回去了。我已經在這邊訂好酒店了。”
席夢喬驚訝地張大嘴,“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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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夢喬懊惱地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瞪着那個正在櫃檯辦理入住手續的男人高大的背影。
他的霸道和專制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啊。
她隱隱聽到那邊傳過來的對話。
前臺接待員問他:“請問先生,是一位入住嗎?”
他大方地說:“不,兩位。”
前臺:“很抱歉,需要登記兩位的身份證。”
他有些不悅,想必已經皺起了眉頭,“那麼麻煩,登記我一人好了。”拿過入住登記表,簽上名字,付了款。
席夢喬暗暗好笑,見他轉過身來,趕緊移開目光,望着牆
壁上的掛畫。
他拿着房卡走了過來,站在她面前,“你好象很愉快?”
她趕緊收起臉上的笑意,“我纔沒有,住在這裡有什麼值得愉快的。”但她眼底卻跳躍着一絲不安靜的因子,泄露了她眼底的一絲嘲諷。
他悄悄掩藏住心裡雀躍,“走吧,上樓了。”
她站起身來,瞧了瞧他,除了她的隨身小包,兩人都是雙手空空,“我沒帶衣服。”
“沒關係的,少一天不換而已。”他抿着脣,再也掩不住笑意,牽過她的手,向電梯走去。
席夢喬不自在地跟着他,在人前,她非常不習慣這樣略顯親密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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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地處小鎮,但這個酒店規模頗大,房間裝修很上檔次,並不遜於大都市星級標準。
席夢喬一進門,首先被那扇大落地窗外的夜景吸引了,不禁走到窗邊,扶着欄杆,“居然可以看到江景耶。”她讚歎着。
“嗯。不過,你快洗澡吧,洗完再欣賞風景。”他卻走到櫃子旁,拉開櫃門,取出一件浴袍。
席夢喬不自在地望着他,想到洗完澡之後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心頭不禁怦怦亂跳。
他走近她,看到她眼神裡的不安,象受驚的小鹿般目光閃爍。
“……”他本來想說句安慰的話,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只好笑了笑,雙臂一摟,擁住她輕輕拍了拍,對她耳語着:“別害怕,我不會吃了你。”
席夢喬心裡一顫,這個擁抱,與剛纔在江邊相比又另是一番情境,另一番滋味。
他輕輕推開她,把浴袍遞給她,“快洗澡,好早點休息。”聲音輕柔,撥動着她的心絃。
她臉孔微微一紅,拿過浴袍,慢吞吞走進浴室裡,反手關上門。
蘇景言聽到浴室門落鎖的聲音,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她還是不信任他。
他坐到牀尾,眼睛瞪着那扇門,心緒雜亂。當那扇門打開時,他該怎麼面對她?
六年之後,他雖然壓抑了六年的裕望和思念,但已經不再象當年一樣莽撞失措了。
雖然好象還是他掌控着主導權,但他卻隱隱地害怕,不敢太快越過那道坎,有一條看不見的深溝橫在他們之間,稍不注意,便會傷害她小心築起的防護牆。
他不想讓她再受驚,雖然她目前不能逃離,但他想要俘獲的,是她的心。
他呆呆地望着那扇門,聽着裡面水聲嘩嘩,響了不知多久,終於停了。
他又等了很久,才聽到門上傳來開鎖的聲音,門輕輕地打開了一條縫,門縫慢慢變寬,然後露出她的臉。
就如他的想象,沐浴過後,她臉上泛起紅潤透亮的光澤,長髮被水打溼,她已用毛巾擦拭過,正散散地披在肩頭,這是六年之後,他第一次看到她披着長髮的樣子。
那張被長髮包圍住的臉,嫵媚地吸引着他。
席夢喬又拉了拉浴袍帶子,浴袍太寬大,就似半掛在她身上一般。
擡頭看到他目光呆呆地注視着自己,她不自在地咬了咬脣,跨出門來,走到鏡前整理長髮。
蘇景言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兩秒之後,卻又忍不住又回到她身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