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曾經和這層最高的教學樓平齊的樹，在十年的時間裡，已經長高了太多，如今，她平視出去，看到的只能是樹木的軀幹了。
排排的樹林，讓風也變得更外清新，帶着樹林間獨有的清新氣息。
祈安忘記是從哪裡看到的報道了。報道了說，一個人的記憶也許會淡忘，但是嗅覺也許永遠都不會忘記哪個感覺。
光線，聲音，嗅覺……一切都能開啓回憶的大門，每一項，都是連通回憶的鑰匙。
祈安在打開窗子，嗅到空氣的味道時，就瞬間想起了無數個，和這個味道有關的回憶，還有微小卻美好的場景。
往事，已經不可追憶。就像溫瑾華之前說的。
時光荏苒，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
祈安輕輕嘆了口氣，儘管內心再拒絕，但是到了現在的時候，也不得不去打開內心之中，被她塵封已久的記憶了。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是因爲我已經爲了我們的愛情，燃燒了一切熱情和能量，也被這份愛情奪走了一切尊嚴。”
祈安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每一個字說出來之後，都會更深地將她拖進過往的回憶裡。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狠狠地在她的心上劃了一刀。
每一個字，都是一刀，每一個字……
溫瑾華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不能明白祈安話裡的意思。
明明，在他出事之後，在溫家遭遇危機之後，祈安就果斷地，或者說看起來是很果斷地斷絕了和他之間的聯繫和關係。
爲什麼還會有“燃燒了一切熱情和能量，被這份愛情奪走了一切尊嚴”這種事呢，她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做啊。
他的父母親口告訴他，在他出車禍之後，他們親自致電給祈安，希望祈安能夠到醫院陪陪他，幫他度過險境，可是，祈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難道，和他的愛情，讓她那麼累嗎，他出了車禍，是加重了她的壓力還是疲憊嗎。讓她在那個時候，完全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
他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父母並不同意，可是在他出車禍時，父母已經爲了他，願意接納一切了，他們甚至不惜去求祈安。
難道，祈安的苦衷，就是因爲她無法承受嗎？
不，溫瑾華不認爲事實會是這樣的。
祈安不該是這樣的。
溫瑾華走到祈安的身邊，深深凝視她的眼睛，“安安，我不明白，你爲什麼會燃燒掉熱情和能量，你又怎麼會被愛情奪走尊嚴。”
“我爸媽告訴我，當年我一出事情，你就不再和我聯繫了，甚至，他們求你去看看我，你都沒有去，你憑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如果說熱情和能量被燃燒掉，尊嚴被殘忍地奪走，似乎只有我纔有資格說吧！”
溫瑾華質問着祈安，聲音帶上了控訴和憤怒，他深深地看着祈安的雙眼，清亮的眼睛，向祈安傳遞了他變得激動的內心。
“你的父母是這樣和你說的？
”祈安難以置信地看向溫瑾華。
祈安不敢相信，溫瑾華的父母竟然是這樣告訴溫瑾華的。當年她做了那樣大的犧牲和讓步，溫瑾華的父母沒有說過一句就算了，竟然還這樣污衊她，這樣告訴溫瑾華？！
然而，轉念一想，這樣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對的。
溫瑾華的父母當年就明確說過，希望她再也不要去找他們的兒子，而且，要永永遠遠地離開溫瑾華。
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污衊她，向她潑髒水，讓溫瑾華誤會她，憎惡她，不願意再和她在一起，似乎這樣纔是最正確的選擇。
可是，他們這樣說，溫瑾華竟然就這樣相信了？
溫瑾華敏銳地從祈安的反應中發現了不對。
當年他也不相信，但是父母一口咬定就是這樣的，而且兩個人說的完全一致，並且，他也確實無法聯繫上祈安，這才逐漸相信了父母的話。
“安安，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原因。”溫瑾華有點慌亂了。他的父母如果能在這件事上欺騙他，誰知道，關於當年的事，他的父母還有多少其他的謊言呢？
會不會，祈安並不是不想去看他的，而是被他的父母攔下了？祈安也並不是不想陪他一起度過南關的，而是父母在中間起了什麼作用，讓祈安無法能夠陪他共同度過難關？
溫瑾華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大有蹊蹺。
“你覺得呢？”祈安一直在避免這一天的到來，然而這一天該來的還是來了，她還是無法避免，“你知道你治療腿傷，把你從生死線上拉回來，需要多少錢嗎？”
溫瑾華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父母從來都沒有和他提過，而且，當時家裡雖然正處於困境，但是幾十萬的積蓄，應該還是有的，治療腿傷的費用，總是沒有問題的。
祈安現在提起這個問題，難道，這裡面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溫瑾華搖了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要五百萬！”祈安不敢置信地大聲對溫瑾華說了出來，她知道溫家父母會對溫瑾華隱瞞她爲了溫瑾華做出的一切，但是沒想到，竟然瞞着溫瑾華到了這個地步。
“你知道這五百萬是怎麼得來的嗎？”祈安悲哀地看着溫瑾華，親口揭開了殘忍的真相：“是我把自己的尊嚴和自由賣掉，變成別人的掛名妻子，才換來的！”
“你出事不久，你家裡的生意就陷入危機了，不要說五百萬，就是五十萬，五萬塊，都拿不出來？拿什麼爲你做治療？”
祈安不想哭的，可是，回想當你，種種溫家父母所給予她的不夠平的對待，在出賣自己的自由和尊嚴的時候，那種無力，卑微的感覺，再度縈繞她的腦海，讓她不可抑制地再度溼潤了眼眶。
溫瑾華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過，當時家裡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更沒有想過，這筆救自己生命的錢，竟然是祈安用那樣的方式換來的。
祈安不出意料地看到溫瑾華的怔楞，她知道，溫瑾華無法接受這一切。
“我知道你的父母一定會告訴你，這筆錢是他們想辦法籌集的，甚至一點也不告訴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完全不提這個錢是哪裡來的。可是，我沒想到，他們抹殺掉我換來的這筆錢的艱辛就算了，竟然還那樣欺騙你。”
“安安，安安對不起……”溫瑾華心慌了，徹底慌了。
他的安安，爲了他，竟然去和別人做夫妻，這明明都是電視劇裡出現的情節，爲什麼會發生在他和祈安之間。
當年祈安爲了救他的命，選擇和另外一個人結婚的時候，心該有多痛，她又是多愛自己，纔會割捨和他的感情，那麼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只爲換的一份可以挽救他生命的錢。
而他，總是向她發脾氣，養好了腿，回到國內，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的麻煩，去把他積攢許久的情緒，都發泄在她的身上。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祈安可能在這其中承擔了什麼，那個時候，在他對祈安發脾氣的時候，把一切都默默忍下的祈安，內心該有多麼痛苦？
這些年來，祈安又是該有多麼難過？
在他因爲誤解和不信任，對祈安說出那些口不擇言，難聽的話的時候，祈安又該有多麼痛，她的心，一定也和他一樣，像是被用無數刀子，狠狠割過一樣吧。
“安安，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我也不知道，你爲了我，竟然付出過這麼多。”
溫瑾華的內心，一陣悲涼的無力。現在面對祈安，除了這樣蒼白的道歉之外，他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來彌補她。
他恨死了自己，竟然沒有堅定地相信祈安，竟然曾經那樣冤枉她，誤會她，甚至對她發狂，那樣威脅她。
現在，也許他只剩下一個挽救的措施了。
“安安，”他抓緊了祈安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寶貝的東西，不肯讓人奪走一樣，“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從前是我不會，我不該那樣誤會你。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祈安流着淚，掙脫了溫瑾華的手。
“就算我沒有嫁給景琛，就算你沒有做過哪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會和你重新在一起的。”
祈安無力而痛苦地看着溫瑾華：“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爲了你失去尊嚴和自由還有愛情，也許我還可以忍受，但是你的父母，將我的自尊徹底踩在腳下，讓我像灰塵一樣，毫無自尊可言，這是我永遠都無法釋懷的！”
終於和溫瑾華說出了這一切，祈安的情緒，就彷彿億萬年被積壓在底部，無法發泄和釋放的岩漿一樣，在找到出口之後，迅速爆裂開了。
眼淚，讓她無法抑制地飛速涌出，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滴滴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滾燙的嚇人。
“我爲了你，拿到那筆錢，可是你的父母嫌這個錢來的骯髒，他們用世界上最難聽的話咒罵我，侮辱我，不肯接受這筆錢，寧可看着你躺在病牀上，被痛苦殘忍地折磨，也不肯接受。”
（本章完）